莫言:虽然这个小说看了一半,或者说仅仅看了一小半,也能感觉到帕慕克惊人的艺术才华和他贯通东西的学养。他的小说,我感觉到是一个杂交种,里面有基督教文明的影响,也有伊斯兰文明的影响。里面有民族的传承,也有外来的文化,有爱情故事,也有暗杀的阴谋。他的叙事角度多边,狗也说话,树也说
我们还要学习帕慕克叙事过程当中轻松的方式,他非常巧妙地处理了沉重和轻松,严肃和通俗之间的关系。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帕慕克对他的伊斯坦布尔的热爱和对地理文化的熟悉,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举重若轻。
总体感觉,这本书写得虽然轻巧,但是处处充满了现实。好像写的是与现代生活没有关系的事情,但实际上每一个细节都跟当今的生活密切相关。他看起来写的是土耳其的故事,但是这些故事在读者心中依然会引起很多丰富的联想,这让我们联想到自己的故乡,联想到自己个人的生活经验。
陆建德:其实我们对土耳其文学是很熟悉的,这个可能大家没有意识到。13世纪的时候,在土耳其有个人的名字叫纳斯尔丁・霍加,他在清真寺里面工作,后来成了神学家。他最擅长的是讲笑话,胸中有无数个笑话,这些笑话成了土耳其人民丰富的文化资源。他的中文名字是纳斯尔丁・阿凡提。现在我们想到最戏剧化的人物时会想到阿凡提,实际上是因为在13世纪文学作品里面讲到了阿凡提。
前几年我们有一次请美国教授来讲学,这位美国教授当时就非常推崇帕慕克。他读的是英文译本。他说他的一些朋友也很喜欢帕慕克,但他的一个法国朋友看到《我的名字叫红》时,翻了几页就不要看了,因为觉得写作风格、文体很装腔作势――这是因为法国文学本身在文体的实验上已经十分成熟了。
帕慕克在《我的名字叫红》的写作过程中受西方文学、欧美文学的影响是巨大的,所以他在这本书里面有意识地采用了多视角的叙事。但是帕慕克在后期还有一些作品,跟《我的名字叫红》风格并不一样。
《我的名字叫红》里面其实牵扯到不少宗教文化的冲突,我知道有很多的英美文学研究者,他们有流派的背景,非常关注哪一部著作里面有反犹形象,如果有反犹倾向,他们就极其敏感。这些让我们意识到文学的背景是很重要的,我希望帕慕克给我们出一个新的难题,教我们用成熟老练的眼光来观看字里行间传达的信息。为此,我向帕慕克致敬。
(摘选整理自“《我的名字叫红》北京研讨会”发言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