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来,我一直希望得到一部托马斯・曼的《魔山》(中译本)。我以为,在20世纪以来的德语文学中,卡夫卡和托马斯・曼是两位并肩扛鼎的小说家;进而言之,在20世纪的世界文学中,他们也是一对雄峙群山的双峰。卡夫卡的小说中译本,我读过多部,并且都收藏了。据我所见的诸多中外评论,《魔山》堪称托马斯・曼奉献
1998年,漓江出版社终于出版了国内第一个《魔山》的中译本,译者是“杨武能等”。我是在北京国林风书店的自选书架上看到这个译本的,其封面装帧是漓江社“获诺贝尔文学奖作家丛书”统一款式:朱红色作底,粗大的丛书标签占据了上半面,书名和作者名都被压迫在下半面。坦率说,我很不喜欢这种装帧,它炫耀和贩卖的只是“诺贝尔奖”,著作本身是被等而下之的。不过,我仍然意欲购买这部书,因为它是《魔山》,还因为它是杨武能先生牵头翻译的。但是,在书架前摩挲这部书良久,我最终放弃了购买的念头。原因很简单:我认为,一部文学作品,是绝不能由多人翻译的。漓江社这个译本,不是杨武能先生独自翻译的。一部理论著作的多人合译,尚难以协调通畅;一部文学作品的多人合译,是很难不做百衲衣之工的!然而,我对于伟大的文学作品,总是以天衣无缝之信念去迎接的。
去年9-10月间,我有幸在北京万圣书园看到《魔山》的第二个中译本。这个中译本由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出版,钱鸿嘉翻译。钱鸿嘉先生是业绩斐然的意大利语翻译专家,又长期做译文出版社编辑,现在翻译《魔山》,自然是译业学问皆通达圆熟之举,因此,我信任这个译本。另外,这个译本的封面银灰色调做底,文字和装饰图案都简洁雅致,符合德国文化的古典气质。所以,我决定购买《魔山》的这个译本。然而,当我真要从书架上的几本中挑选一本时,我发现每一本的封面都有令人难以接受的污迹。我请书店管理员帮我查查,还有其他库存没有,结果是没有了。这令我有君子美人失之交臂之痛。过了两个来月,我去万圣书园,又见到几册新的上海译文版的《魔山》,不胜欣喜。但是,每册封面都是污迹斑斑――好像在向我赌气、甚至示威;请管理员查,仍是没有其他库存。我只能再次与《魔山》怅然相望。
为什么上海译文版的《魔山》总是满面污迹呢?原因很简单,封面设计者为了追求“唯美”的效果,选用了观感和手感均极好的纸张。然而,这种纸张用作书的封面是不中用的,不仅手一触摸就会留下污迹,而且在运输、堆放中,相互磨擦,也会留下污迹。我两次在万圣书园见到的译文版《魔山》封面的污迹,基本都是在运输、堆放中造成的。这样的封面,又怎能经得起读者在日积月累的阅读中双手触摸的“考验”呢?我虽渴慕《魔山》多年,求得之心日切,但又怎能忍心携一册灰头土脸的《魔山》回家朝夕相伴呢?
古罗马建筑学家维特鲁威在其不朽著作《建筑十书》中指出,一幢好的建筑必须符合三个原则:坚固、适用和美观。一本好书,何尝不是以这三个原则为基本标准呢?从趋势来看,种种中看不中用的图书装帧,是越来越多了。比如,现在学术著作流行所谓国际标准的宽大开本款式。这种款式的图书,拿在手中不便翻看;放在书架上突兀峥嵘。现在讲以人为本、珍惜资源。这些没来头的大开本的图书,除了虚张声势地显示“唯我独尊”之外,实在就是要挑战读书人的体力和书架的坚固了。
作为一位朝夕盘桓书丛中的学者,我祈盼目前比大比阔、比华比艳的装帧潮降温,期待出版者能真正以读者为本,制作适用、耐用和美观的图书(尤其是经典著作)。若此,我获得《魔山》的日子也许就可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