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李健吾算是福楼拜最好的知音了。一部《福楼拜评传》即是明证。《福楼拜评传》当真是一件珍品,当得起“珠圆玉润”四字。
《福楼拜评传》的写作起于李健吾先生1931年赴法留学。到法国后,李健吾即选
这本评传之所以一出版即显得超凡脱俗,备受读者青睐,首先在于其叙述别具风格,娓娓道来,酣畅淋漓,引人入胜,仿佛一阵清凉的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点也没有通常学术专著惯有的艰涩。正如韩石山先生所言,当时的读者欣赏它,“与其说是为文中艺术分析的精辟所折服,还不如说为作者行文的大气磅礴而又机警诡谲所倾倒”。的确,李健吾的语言灵动峭拔、通脱跳踉,笔触细腻非凡,句式整散有致,行文恣肆汪洋,极富想像力,令人叹为观止。李健吾充分践行了批评是“灵魂在杰作中的奇遇”的批评观念,深入福氏作品的深处,同时大量征引福氏函札,相互发明,探幽抉微,成就了一部摇曳生姿、勾魂摄魄之作。
时隔45年后,1980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本评传的“新版”,这一版本是李先生亲自修订的。修改并不大。像通常的修订本一样,主要订正了老版本的错讹之处,更新了人名、地名以及一些专有名称,调整了插图以及一些民国时期的用语习惯,重译了若干书中所引福氏作品。在新版序言“写在新版之前”中,从现阶段的认识出发,李健吾谈到了老版本的“毛病”在于缺一章专讲福楼拜的时代,并试图将阶级分析引入其间。为纠正这一“毛病”,李先生在部分篇章中增加了一些相关的话。比如,原版本第一章“福楼拜”在评论福氏“归隐田园”的主张时,添加了一句话:“说到末了,他是地主。地主阶级对资产阶级的不满,他以种种不同的思想形式表现出来。”在同一章中谈论福氏不“仰任何人的鼻息”,称之为“自为衣食的倔强汉子”,新版在“自为衣食”之后特意用括号补上“其实依靠土地收入”。作出这些说明,添加如许分析,是出于时势,亦出于本心。建国以后,许多现代作家都曾经“修改”旧作,这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不过,尽管李健吾自称这个“依稀有些面熟”的“老朋友”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在给《新风霞回忆录》写的书评中甚至自贬为“学者的乏味之作”,但从其“无关大局”的修订中亦可看出,对于这本“盛年”之作,还是有相当的自信的。所添加的内容某种程度上可视作一种安全装置,带有鲜明的时代印记。李先生的确应该有这份自信,当年的许多判断,即使在今天看来仍然有其非凡之处,很多表述甚至被当作不刊之论,频繁得到征引。正如柳鸣九先生的序言所说,《福楼拜评传》是“一部很有学术生命力的书”。
鉴于读者搜集新版相对要容易一些,而老版没有多少读者能一睹风采,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此次重版直接采用老版为底本,对于青睐此书的读者来说,应当是一个惊喜。
《福楼拜评传》,李健吾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5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