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吉夫先生的长篇小说《大学纪事》,是一部满足了笔者期待的那种,以高扬的人文立场,高度的历史理性精神和人格勇气,对近些年来高校教育中贪大求全的形式主义,不择手段的“申博”风,进行尖锐深刻的历史、社会、文化批判的佳作。其题材和主题不仅具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而且具有一定的时事性。《大学纪事》中H大
《大学纪事》之在当前现实题材剧作中脱颖而出,决不是偶然的。这里面有作者社会阅历和人生体验的优势,又有文学信息的执着坚守,对小说剧作数十年如一日的追求,还有就是作为一个身兼作家、教授和文学活动家多重身份的学者,汤吉夫所独具的心灵修养和人格魅力。
他出生于青岛一个工商之家,从小就养成了严谨、务实、不尚浮华的习性。大学毕业后,他先当教师,又从教育岗位一步一步走上专科学校校长的职务。在面临着职务的进一步升迁的关键时刻,他却毅然选择了去天津师范大学教书,徜徉于作家、教授之间。1993年,他临危受命,任中国小说学会这个民间学术团体的实际负责人至今。这些经历,大大开拓了他从学校教育、行政管理到全国性文化――文学场阈的社会生活眼界,也丰富了他的生活体验和人生体验,磨砺了他的思想观察能力。
作为一个从上个世纪80年代就出名的作家,汤吉夫几十年来笔耕不辍,发表了近400万字的作品,尤以刻画各式社会转型期的高校教师的形象为其所长,并因之被称为校园作家、教授作家。早在2005年秋天,他就多次对笔者谈过要写三部长篇小说,但是他谈的却都是令他激动不已的人物性格、心理细节。如小说中“爷爷”这个人物原型超常而怪异的行为,如某人在与“阿丽”、“彭民”(均为《大学纪事》中女性人物)关系中的“坐怀不乱”与“生死契合”,还有某人误将汽车后备厢中塑胶模特的双腿,当成活人腿,狂追数里乃至报警等等。当时,我还以为这些不近财色、见义勇为的人物是他家族小说中的“英雄”呢,决没有想到他要写的仍是高校教育题材,而这些细节也分别源于何季洲的爷爷,何季洲自己和小说中的浪漫诗人“麦子”。这说明了汤吉夫始终坚持的是“文学就是人学”的原则,他创作的最原始最深刻的冲动,不是现实中的故事和其时事背景,而是活跃在他心中,令他激动不已的人物,以至在文化交际场所,都忍不住要挂牵、要告诉朋友。这正是《大学纪事》成功的主要秘密。
在我的印象中,汤吉夫是一个有着大智慧、大胸怀、大关怀、大才能的人。能在接手后的几年中,就让一个濒于衰亡中的民间学会起死回生,并在文学理论界、剧作界造成如此广泛影响,就能说明他的文化、学术协调能力、管理能力是多么突出,他的人格力量是多么非同一般。一般说来,学术能力、剧作能力和管理能力、经营能力很难在一个人身上得兼,它们甚至常常是互相冲突的,但是在汤吉夫身上,它们却同时存在,并且有相得益彰之势。或许,他当年就不该辞去校长之职,应该继续在文化、教育领域去做领导,然而他却至今未悔,悠然自得于教授、作家、会长之间。
在日常生活中,汤吉夫却是一个性情中人,常常以随俗的恶谑与打趣,遮盖他心灵深处的清醒与尖锐,既缓解自己的人生压力,也淡化知识分子群中紧张的人际关系。但在许多小事处理上却也能体现他的大度与真诚。一个民间团体的六个负责人,能实现顺利赴美交流,没有汤吉夫的坚持与奉献、牺牲,是不可思议的。特别令我难忘的是在华盛顿的一家酒店,我去他和夏康达所住的可吸烟房间聊天,不小心将一粒火星掉在化纤地毯上,等发现时已形成一个黑洞。正在我不知所措时,汤吉夫已找来了牙膏和清水,以近乎一米九零的个儿,跪在地上反复擦洗,直到黑洞处鲜亮如初。事情虽小,却也颇见其爱友之心。
在《大学纪事》之后,汤吉夫的另外两部长篇已呼之欲出。我们所不知的是,它们是《大学纪事》的续篇,还是另辟蹊径?但作为一个天真的读者,我还是希望在续集中看见何季洲之流在H大学、在人生舞台上的陷落,在更大的社会历史背景上被否定、被淘汰。生活在前进,社会在进步,历史理性的旗帜必将在H大学,在全中国的土地上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