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德鲁克不吝溢美之词,称玛丽・福列特为“管理学的先知”,但可惜这是一场误会。福列特是一个能为实践中的管理者提供许多真知灼见的伟大人物,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一个管理学家。尽管早在20世纪初,
1868年,福列特出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昆西市一个丰裕的家庭。她曾加入泰亚学会(Thayer Academy)和马萨诸塞州的剑桥女子联合会(现为哈佛大学分部),并就读于英国剑桥大学纽纳姆学院(NewnhamCollege)。她对求知有着源源不断的动力,涉猎极其广泛,在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管理学、哲学等多个领域均有深入研究。28岁那年,还在就学的福列特便出版了《众议院的发言人》(The Speaker of the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一书。这本书显露出福列特对人的研究的热衷。福列特并未着眼于权力等政治要素,而是通过与相关当事人的大量访谈,从美国众议院的法律程序和运行规则中分析了美国国会发言人运用权力和施展影响的方法。这本书得到了当时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推崇,他甚至说:“要想了解国会,必须先读读这本书。”通过此书,福列特一举成名,从此树立了其作为一名政治哲学家的声望。在政治哲学领域,福列特还是约翰・费希特的狂热追随者,1918年出版的《新国家》(New States)清晰地表明了这一点。她主张从组织而不是从个人来理解社会:“我们只有在组织之中才能发现真正的个人。个人的潜能在被组织生活释放出来之前,始终只能是一种潜能,人只有通过组织才能发现自己的真正品性,得到自己的真正自由。”该书的出版进一步确立了福列特的学术地位,而她的标志性政治思想――动态民主也在书中得到了全面阐述。
就这样,当人们以为福列特从此专注于政治学研究时,她却来了个180度转向,把兴趣转到了商业和企业组织,“在那里我发现了未来的希望。那些企业家们不是学究式或是教条的人”。福列特试图寻找各学科之间潜在的关联,发现它们背后统一的真理。如果说政治学在一定程度上研究的是人与人在组织中的关系,那么管理学又何尝不是如此?于是,随着《创造性的经验》(Creative Experience)在1924年的出版,福列特转型成功,她正式涉足管理学领域,而这本书则是她生平第一本商业导向的著作。
要对福列特的庞杂思想进行概括,最简单也最核心的一句话是:人是任何商业活动的核心。或者说,人是任何活动的核心。“我们不应对我们所遇到的每个问题都进行分类。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心理的、伦理的和经济上的问题。我们面临的是人类自身的问题,在心理、伦理和经济等各个方面存在的人的问题。”怎样才能使我们更具人性,成为福列特研究的出发点。
和政治学的一样,福列特在管理学上的聚焦点依然在人。她认为,管理者作为一种职能,需要具备相应的素质,如控制局势的能力、预测能力、冒险能力以及培养下属的能力,等等。这些观念更多地来自于她对企业中各种职能人员的观察。她在产业护士、心理医生和教师身上发现了个人的领导力机遇。福列特提出领导力是伴随工作而来的,而不是伴随某种职位而来。护士需要从心理和生理上关心工人,在劳资冲突激烈的当时起到了工人与企业之间的缓冲作用。护士工作所特有的细微性、微妙性和复杂性,也是经理人的工作特点。护士必须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由此了解问题的全过程,护士需要告诉那些倾诉者自身的缺点,但却不能责备他们,并且还要给出她的建议或是鼓励。在福列特看来,心理医生身上的领导力特点更加明显。心理医生需要发现产生不好品质的原因,他必须帮助求助者培养起能够更好适应环境的行为模式。福列特还认为,领导力不能是任何形式的强迫、控制,领导力应该意味着自由。正如教师为学生提供的最好的服务就是帮助他们“提高其获得自由的能力――自由活动、思想的范围和控制的力量”。教师的任务,一是教学生将自己与过去的经历相联系,同时教导学生从经验中寻找意义。教师应该帮助学生理解时代趋势中的机遇,成为学生的领航者。“最成功的领导者能预见而不是实现未来前景。”福列特就领导力提出的建议颇具现代色彩,她认为领导者的任务就是协调、勾画组织的目标和预见先机――“我们期望领导者能开拓新道路和新机会”。
此外,福列特还特别研究了冲突(这个可能跟她所处的时代背景有关)。她指出,在多元化的社会里,有冲突是必然的,“既然这一点不能避免,那么,我想我们应该对其加以利用,让它为我们工作,而非对它进行批判。”她认为冲突有三种解决方式:控制、妥协和整合。控制是一方战胜了另一方,但其效果是短暂的;妥协是每一方为了和平都做出退让;只有整合是处理冲突和差异最富成效的方式。要实现整合,首要的事情就是将双方的利益冲突公开化,摆到桌面来谈,而不是遮遮掩掩,通过纠正双方对事实认定的偏差来重估自己的需求。然后再对双方的需求进行分析或者综合,从而找到一个让双方各有所得的结合点,实现利益整合。“当我们的思想不能挣脱‘非此即彼’的桎梏,我们将鼠目寸光、左右碰壁、成功渺茫。千万不要让非此即彼埋没了我们。这个世界上可能还存在很多比‘此’、‘彼’两种选择更好的方法。”福列特用自己的“整合”逻辑解开了“个人优先”与“集体至上”无法协调的悖论,“整合是当代心理学最具启发性的词语,我相信它是人们科学交往的积极准则”。
福列特曾预言“自己的见解可能过于乌托邦了,只能等到千禧年才会被人们理解并接受”,事实证明,她不幸言中。由于她提出的假设无法与20世纪30、40年代萌发的管理理论所认定的事实相吻合,因此她生前一直默默无闻,甚至在她去世后,她的著作始终处于被管理学界遗忘的角落,长达25年之久。直到彼得・德鲁克发现了福列特的价值,重申了人在组织管理中的重要作用,福列特才慢慢被重视、被尊敬。她就社会、人和管理提出的种种看法远比当时的管理学者达成的共识更接近事实,甚至今天的许多管理学专家提出的理论也望尘莫及。仅就这一点,福列特无愧“管理学先知”的称号,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绝对值得我们重新认识、重新解读。
《福列特论管理》【美】玛丽・福列特著,机械工业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3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