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史学家、国学家钱穆先生有一句名言:“不知一国之史则不配作一国之国民。”
历史对一个民族来说为什么重要?历史是一种有用的经验和智慧,它不光是可以借来知兴替,不光是可以为执政者分析形势,制定策略提供参照和借鉴,更为一个国家民族传承自己的精神命脉,提升国民的思想素养、精神动力,提供发
目前,中国人对于自己历史的热情空前高涨,诸如“百家讲坛”等的出现,把历史文化研读解说的普及化推上了高潮。
然而,在这个高潮到来之前,有一个人和他的一些书,先已成为这股大潮的有力推助者存在。他就是黄仁宇,以及他的《万历十五年》、《中国大历史》、《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大历史不会萎缩》……等等影响广泛的论著。
黄仁宇对于中国的历史研读普及化具有的特别意义。自从上世纪80年代初,以《万历十五年》为发端,黄仁宇的著述在中国陆续问世。此后20多年来,它们为中国大众的历史研读作出了积极贡献,在民间自发产生了所谓“黄学研究”,又把黄氏作品昵称为“黄书”。从“黄书”的持续销售量以及众多读者的感言、讨论等等,可以看出黄仁宇在中国的读者群中拥有着广大的“粉丝”。一边是众多渴望研读历史的人们,一边是传播历史智识的专家,两者之间达到如此相应的契合,这也是中国阅读史上一种稀有而令人欣慰的现象吧。
2008年将是黄仁宇先生90诞辰,九州出版社将他的著述加以编辑汇总,推出了《黄仁宇全集》。这对于中国的史学研读的普及化会起到积极作用。在《黄仁宇全集》出版之际,笔者还有另外一些话想说一说。
先说《黄仁宇全集》的构成及阅读意义。这部全集共分十四卷,主要包括了黄仁宇的史学论著、历史小说、通讯报道、随笔和个人传记等。通过全集的形式,一个人的经历和中国大历史的交融关系在此完整地跃然纸上,而它的内容包含着丰富宽广的历史叙述的价值。如有评论所言:“今日在世的历史学家,大概没有一个人在进入学院大墙前积累有那样深厚的底层经历,也没有一个人能援引这些经历为资源,在大墙内别开生面,创获那样多而且独特的学术成果。”可以说,黄氏作品至少有着这样两大特点,一个是它形式上的超越专业的广泛传播性,使得比较专业的内容能够让非专业读者喜闻乐见;另一个就是它内容上的丰富广阔性,所有的文字涉及历史与现实、个人与世界,展开了一幅生动的大历史的画卷,并体现着富有特点的见解与思考,而这也正是诸多不同层面的读者可以从中找到各自收获的价值所在。
再说说关于舆论对黄仁宇的评价。在黄仁宇的生前身后,他的著作一直被人们关注、议论着。赞誉褒扬有之,贬毁批评有之,甚至形成鲜明的对垒。这也就关系到怎么看待出版他的全集的意义问题。关于“黄仁宇现象”的各种评说,大体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来看:
第一,黄仁宇的著述所引起的阅读震撼和热潮,使人们公认他是值得学界重视和学习的写作楷模。这一点,已经得到评价中不同意见各方普遍的认同。而这也正是本人作为出版工作者最想多谈谈的一个方面。评论者中对于黄氏的写作风格所产生的社会影响力不乏高度赞赏者。如美国文学家厄卜代克说,《万历十五年》将“往事与现实纠结在一起,尽管它是一部严谨的学术作品,但却具有卡夫卡小说《长城》那样的超现实主义的梦幻色彩”。在台湾,有学者将黄仁宇放入中国古代和西方20世纪80年代史学书写方式的变迁中去比较考察,从中探索黄氏写作与它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学者将黄氏著作与18世纪西方理性主义史学经典作品,如休谟的《英国史》和吉朋的《罗马帝国衰亡史》相提并论,这些史学家恪守“以史事阐明哲理”的信条,“让史书充满叙述之美”,《万历十五年》虽然在卷帙上不能与这两书相比,但“其铺陈布局、娓娓道来的本事却不遑多让”。有人慨叹:“黄仁宇说故事的本领,仍使今日绝大多数职业史学家无法望其项背。而这仍然是令人遗憾的现象。”在大陆,有史学专家也发出同样的感慨,认为史学界远离大众的阅读渴求,不能努力提供普及力强的著述,一方面是随意编纂的低水平的历史书充斥于肆,另一方面是史学界本来应担当责任,把优质的历史读物提供给大众的,却很少去做这样的事情;并更进一步深入检讨了这种现象得以存在的政策体制原因,忧虑地指出:“在学术界认可的,不是社会需要的,而社会需要的,又未必是学术界看中的,长此以往,何以提高大众读物的水平?”呼吁:“‘黄仁宇现象’实际上是对史学界的警示,学术研究应该走出狭小天地,从面向上层和少数精英到面向非专业的读者,实现为社会服务功能的转化。”
我想,有识之士所说“黄仁宇现象”的如上警示,或者启示,应该不只是对于历史学界才有意义的,其实对于整个的学界来说,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我们不妨从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加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高度来看待这个事情,要为整个民族的发展提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就需要在人文自然诸学识的普及推广上做好文章,而这正是学界与出版界所面对的一个迫切的任务。这正如我国共产主义思想的先驱李大钊撰写的名联所曰:“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这里的妙手文章,正是要我们面对社会,以铁肩担当起自己的重任,以方便巧妙的文字传播各种知识。专业学术的研究形成成果还是不够的,还需要学者突破专业话语体系的屏障,把学问知识普及社会大众,这是很重要的贡献之一。否则,其使命、其责任就很难充分地落实。“铁肩”与“妙手”、“道义”与“文章”的关系就是如此的密切。
然而,我们在向学界组稿中,往往会碰到这样的回答:写通俗读物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一方面要比学术文章难写,需要费力增添文采,另一方面这种东西又不能算学术成果,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无助于评职称,很是不合算。更有意思的现象是,当某些学者写出带专业性的畅销书时,往往便引来专业内的非议之声,说他们太肤浅,说他们搞错了,云云。这种情况,从黄仁宇到于丹的作品问世,都是存在的。于是,我们特别期待专门家在对这些为社会写出备受欢迎的普及读物的作者提出很有水平的批评的同时,也能够写出一些更好的通俗性强的著述,为提升大众的阅读水平,尽到自己的“道义”。而且,如果学术界能从课题基金导向和职称评定导向上,将社会需求性广而强的课题列入重点,并规定一定的普及性写作指标,那就是一种有力的支持了。这是不是学术界实现良性的协调的统筹的科学发展所必须解决好的一个严肃的问题呢?
第二,围绕黄氏治学方法及其观点,引发了许多的讨论。关于讨论的内容,不能在此展开介绍,而我想说的是,尽管黄仁宇的学术建树在一些历史专业者看来还不够高,并且因为存在某些不足而引起诸种批评,但是这些却并不能否定他依旧是一位富有创造力、富有贡献的历史学家。我想,黄仁宇先生对于我们,有着两个重大的借鉴之处。一个是他的学术叙述方法,值得学习和效法;另一个就是他的学术内容,其在明朝历史方面的研究,以及超越明史在更广领域的探索,都具有着不可取代的学术价值。我同意一位学者的观点:不论他在治学中存在多少疏失,而能够引起关注讨论,那么他本身就成为把学术引向深入发展的某种起点或切入点,这也就是他的另一种特别的贡献所在。
应该说,关于黄仁宇学术内容的讨论,如果立意切当,那么是可以蕴含重要学术价值的。例如,他的重综合轻分析的治史方法,本身反映着史学领域综合派与分析派的重大分歧,而这个依然是历史哲学要深入探讨的重大课题。
愿更多的人们在历史的研读学习中受益,而历史家的普及努力在这之中功不可没。为此,我们应当谨记和感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