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关于莱辛新作《裂缝》的访谈发表于《纽约时报》2007年8月5日,采访者为哈维・布卢姆,邓中良、华菁译,本报发表时略有删节,标题为编者所加。
对于――多部长篇小说、短篇小说及散文作者的――读者们来说,像男女之间令人忧伤的感情这样的主题没有什么可惊
她的第一部有关伦敦的小说《金色笔记》(The Golden Notebook)(1962))被普遍认为是她的代表作。在这之前她还创作了一个长篇五部曲小说《暴力的孩子们》(Children of Violence),该小说是以她身为一名英国女孩在罗得西亚的生活(她的父母于1925年到那里开垦农场)为基础写成的。从《暴力的孩子们》开始,莱辛就站到了作家的前列――其他类似的作家还包括让・保罗・萨特和切斯瓦・米沃什(Czeslaw Milosz)。莱辛还涉足了科幻小说,开篇之作就是《西卡斯特》(Shikasta)(1979),这引起有些人指责,就像鲍勃・迪伦(Bob Dylan)激动疯狂时所引发的指责一样。科幻小说――还有思辨型小说,像她的小说新作《裂缝》(Clefts,2007)――使得莱辛可以分析气候变化给人类带来的影响,还研究一些诸如记忆力和口头叙事那样的问题。
《裂缝》中认为亿万年前人类种族整个由女性(Clefts,“裂缝”)组成,她们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突然生出了男婴(这些男婴最开始被叫做“妖怪”,后来则被称为“喷射器”(Squirts))。男婴的到来对于那些远古的老女人们(OldShes)来说是一件不幸的事,而且也加速了社会的转型,记录了这一转型的古老的文献在尼禄(Nero)统治期间落到了一位罗马参议员的手中,他后来对此作了编辑,并加入了一些“以喷射器为中心”(Squirt-centric)的评论。
我在英国给莱辛打电话的时候,我说尽管小说中把男性描写成了“一种宇宙性的事后补记”,可是书中最后喷射器们的结局要比裂缝们的结局要好一些。
布卢姆:你是不是更喜欢喷射器们呢?确实,他们很健忘,而且还把他们的小屋弄得乱糟糟的。
莱辛:是这样的。我什么时候不喜欢男人了?他们比女孩们要有趣的多,因为他们是新人类,而且具有冒险精神。有些评论家抱怨说女孩们伤害妖怪们的行为非常残忍。此外,有些评论家还讨厌使用“喷射器”或“妖怪”作为男孩的名字。
布卢姆:可是这些名字很有趣啊!
莱辛:我当时也觉得很有趣。后来觉得要是能有个什么詹姆斯・瑟伯给做个卡通的插图的话就好了,很可惜没有。
布卢姆:这是你最有趣的书吗?
莱辛:有时我觉得,我写的有趣的作品其有趣性是很温和闲适的。
布卢姆:为什么让一个罗马人当《裂缝》原稿的编辑呢?
莱辛:罗马此刻正充斥着整个世界,电视里不停地播放着罗马的节目,书上也不停地说着罗马。这样很符合潮流。当然我自己也对罗马很着迷。我觉得要是在那儿生活过多好啊。可能我以前去过一次。而且在那个年代参议员同时也是文学家的现象是很普遍的;让他做一名案卷保管人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采用这个罗马世界就可以间接地表达出我想说的话,那样我就不用直接说出来了。
布卢姆:这个罗马人是不是有点前后矛盾呢?他说仅仅因为裂缝人“形状和我们一样”并不能说明我们就一定知道她们那个时代她们所拥有的感受和想法。但是他思考了一下男孩奴隶和女孩奴隶之间阴郁的性吸引,他又觉得自己非常确信裂缝们和喷射器们之间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了。
莱辛:听着,我觉得――我确认我以前说过这个问题,不过我要再说一遍――在评论者和作者之间存在一点隔阂。一个作家为一个想法倾倒而不能自持。一个批评者看到的是最后完成的作品,却忽视了那种写作中如急流一般汹涌的激情。这和批评者所持有的温开水似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如果你能想象:当你有了一个灵感,并且捕捉到了它,那是一种怎样的热血奔涌的感情啊!那是我的生命中最大的快乐之一。上帝啊,那是灵感!
布卢姆:你六十岁后写道:“你渐渐从自我旁边漂走。你得到了一个很大的礼物,那就是变老:超脱、超脱自我。”真的能做到完全的超脱么?
莱辛:这个我不敢说。你的确逐渐地远离你青春的激情,感谢上帝。如果我们一直生活在奔涌的激情中,我们怎么生活?
布卢姆:你想过为什么你还没有获得诺贝尔奖么?
莱辛:这里有点隐情。我的瑞士出版商还活着的时候,在一次很大晚会上,有一位诺贝尔委员会里的个子小小的老家伙坐在我的旁边说:“你永远得不了诺贝尔奖文学:我们不喜欢你。”
布卢姆:《裂缝》刚刚在这里面世,但是去年冬天就在英国出版了。在这期间你都在忙些什么呢?
莱辛:我在写一部名为《阿尔弗莱德和艾米莉》(AlfredandEmily)的小说,去年11月份完稿的。我想把第一次世界大战从历史中抹去。它给我的父母带来了噩梦。我的爸爸被迫去打仗,而且因此而崩溃。我试图给我的父母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如果战争没有发生,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个主意给了我巨大的快乐。
布卢姆:也就是说它是反历史的――一个没有第一次世界大战的20世纪。
莱辛:想一想吧,如果没有第一次世界大战,也许就不会有希特勒,也没有墨索里尼,没有大屠杀。欧洲也会变得非常富有。
布卢姆:我们不能排除有其他灾难发生的可能性。
莱辛:这是另外的一本书了,不是么?我只是想给我的父母一种普通的生活。到时候,在第二部分,我会用印象主义的方法来叙述事实上发生的事情。
布卢姆:事实上,你的父母去了非洲,对吗?
莱辛:在1925年。这件事很搞笑。他们参加了1924年在伦敦举行的帝国展览会,看到了一个关于南罗德西亚的巨大广告:在五年之内你们会变得多么富有――简直全是垃圾――于是他们就去南罗得西亚经营农场了。
布卢姆:在《阿尔弗莱德和艾米莉》里他们没有去非洲,而且也没有成为夫妇。
莱辛:是的。他们彼此认识,是有一定距离的朋友。他们的生活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
布卢姆:你在那本书里出生了吗?
莱辛:呵呵,没有。这个并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