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读懂《史记》真的不易,而当做传奇去了解那个遥远时代发生的故事,我想很多人都感兴趣。一段历史的记载放在那里,像打过包的文件,只不过我们不能像机器一样用固定的程序去解压缩。特别是当一个故事因为时间久远而变得不确定时,它就变成类似心理学中投射测验的测题,解读这个故事的人的动机、情绪、冲突、价值观
这无疑是想偷懒的借口。但在对历史不求甚解的人那里,想要了解的历史,不是一板一眼的考古,而是一次旅行。旅行,我们可以选择自助游,但最好有位熟悉情况的向导,这可以使我们的旅途变得轻松和有趣。
想偷懒的人从来就很多,也从来就有很多人写“读《史记》”的文章,今天也是如此。这中间就有《王立群读〈史记〉之汉武帝》和《半夏读〈史记〉》。而前面提到的那种有趣,也可以从他们都讲到的一段琴挑文君的故事,窥见一斑。
王立群为我们“揭示”的,是一段婚史。在这里,那个传为佳话的两情相悦的故事被颠覆了。相较而言,半夏的故事要传统得多,为我们“还原”的只是一桩才子佳人的风流往事。但很显然,讲爱情故事不是半夏想做的,最起码不是他主要想做的,不然他怎么可以拉拉杂杂,着意铺排细节,处处喧宾夺主,以至于一个故事讲得如此松散拖沓。在半夏这里,爱情故事只是个索引,由此提及的有关或无关的,他都收集来,不厌其烦地一一注释,如果用一个后现代的名字,应该叫做“关于拥有‘那个时代最伟大的声音’的人的一切”。
我想他这样的处处着墨,可能因为有一个假设,那就是如果你想去故宫看看,路过北海,你不反对也进去看看吧。于是,他就写了司马相如经常被人忽略的武官生涯;他岳父“民营企业家”卓王孙的发家史;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的琴的来历,挑的歌词大意,并从“视觉冲击效果”考究了司马相如在“夫妻档饭铺”的着装的模样;还有相当大的篇幅在司马相如如何“语迟文亦迟”,却“生逢其时”,借助武皇上成为“领导一时流行文学格式的泰斗级人物”;以及,他如何从消渴症成为风流鬼。凡此种种,半夏是想,兴许你跟他一样觉得有趣呢。
另外,如果你能在意他的小小发现,他一定得意偷笑了。司马相如凭借家财买来的“跟从皇上身边,格斗猛兽”的武官职位,与他“着意的人生目标”,“用汪洋恣肆的文章,做些纵横捭阖的大事情”最终奋斗来的“负责陵园打扫”的文职,俸禄都是六百石。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哲学意味了。
两位作者讲述的故事情节本没什么出入,也同样拉来《西京杂记》、《史记索隐》来佐证,传递出的信息却迥异,这很自然让人想到他们写“读《史记》”的由头。
《百家讲坛》目的是将传统经典通俗化,是要拿来讲的,大众要听故事,最好要颠覆些。而半夏在前言里说得明白,写作只是为了有趣。我想他希望他认真的遣词造句,可以让读者体味文字的乐趣,再有就是读着读着,故事本身可以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倒是旁及的一些什么东西更让人玩味。再有就是他在意流露的情绪和感想,你可以不喜欢,但是绝对不会有无根的感觉。作为书,他也做到了。
仍是譬之旅行,他们一个是直达目的地,告诉你应该看什么;一个是一路走,一路絮叨,他看到的也给你看了。我们要做的,只是选择一次旅行。
《半夏读〈史记〉》,半夏著,花城出版社2007年7月第一版,16.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