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把过去看成异国的话,那儿的人们吃的是否不同?从美国最新出版的《食物:口味的历史》(Food: The History of Taste.Ed.Paul Freedman.University of California.)来判断,似乎区别并不太大。该书是个合集,分别由来自英国、比利时、法国、德国、加拿大、美国等世界各地对该话题感兴趣的历史学家撰稿,编者
英国农业史专家琼・瑟斯克(Joan Thirsk)也写了部人类食物史的著作,但她专门写的是自文艺复兴至工业革命初期的英国断代史:《近现代英国的食物:阶段、口味与风尚》(Foodin Early Modern England: Phases, fads, fashions 1500-1760. London: Hambled on Continuum.)。农业史专家去做食物史的研究,其课题转换并非像我们想象的那么轻松,因为物证已发生了变化。当时的农民所产所养并非意味着他们及其邻居(更不必说城市人口了)就食用这些东西。日记、期刊与私人信件这些第一手素材当然是考证当时饮食的最可靠证据,但考虑到那个时期的高文盲率及人们往往不屑于记录日常饮食等等因素,其证据作用也大打折扣。作者于是独辟蹊径,不仅尽量利用上述的这些档案材料,还从视觉艺术中耐心地收集信息。
她得出的结论与美国出版的那本“食物全史”基本一致,即“在我们基本的味觉器官上,人类的本能并未发生大的变化”。例如,她说我们今天喜欢多样化的饮食,尽可能做到一天一个样。那么,我们就没有理由设想十四、十五世纪的农民就会满足于天天喝燕麦粥。在15世纪,英国东南地区富裕家庭主要吃的蔬菜包括洋葱、韭葱、大蒜、卷心菜、蚕豆、豌豆,还有作为调料的荷兰芹与海索草。作者认为以上这些朴实无华的蔬菜不可能被零星种植,更有可能的是,因受到当地富人的影响,在较大的范围内有更高质更多样的蔬菜进入到平民百姓的餐桌上。所有的食物历史学家都承认久远时代的人们对香料及其他调味品的热衷理由与今人无异。一句话,15世纪的人们就像今天我们那样品尝着许多有趣而多样的口味。
然而,可贵的一点是,作者还承认了口味是有变化的。例如,她指出园地种植的蔬菜或水果常常失去了同一野生品种的浓重味道。当然,这很好理解,恰如今天的香菇已与过去野生采集时代的味道大不相同了,而那些在棚内种植的反季节蔬菜水果就更不必说了。她还指出,虽然在这个时代平民日常烹饪的主食确为燕麦粥,但那种粥是一种谷物、豆类、青菜、芳草的混合,这些蔬菜因纯属野生而味道浓重,还外加足量的肉类以调味。因此,500年前人们的餐桌至少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乏味。至于饮食风尚的变迁那就更丰富了。按作者的判断,最引人注目的变迁是在文艺复兴后,整个欧洲的基本口味从甜与酸演变到咸与辣。这与哥伦比亚发现新大陆后欧洲引进了大量新的食物品种(从蚕豆和土豆到玉米、西红柿、南瓜属植物、辣椒和巧克力)密不可分。还有多种肉类的受欢迎程度排位也常有变化,通常是牛肉位居首席,但有时羊肉更得到青睐,猪肉往往稳居老三。但奇怪的是,奶酪在这个阶段的绝大多数时间里属于不入流的食品。作者的结语也是清新有力:“在食物问题上的势利眼曾对人们的食品消费习惯产生强大作用,但那并不总是对富人有利。”
谈完了“食”,我们来看一本关于“饮”的书:《十八世纪咖啡馆文化》(Eighteenth-century Coffee-house Culture. 4vols.Ed. Markman Ellis. London: Pickering and Chatto.)。在工业时代,人们曾把石油称作“黑金”,而在后工业时代的今天,咖啡被冠以此美名应当之无愧。据统计,现在世界每天喝掉20亿杯咖啡,2006年咖啡的世界总销售额是1400亿美元,成为了仅次于石油的世界贸易量第二大的商品。那么往前追溯两百多年是怎样的情景?据说,在1750年前后,伦敦的咖啡馆大概有2000余家。在此,男人们可以读报、吸烟、谈生意、与朋友聚会并喝上杯混浊棕色的液体。编者把18世纪的英国咖啡馆称作“新闻、文学、辩论与写作的令人陶醉的混合体”,是“讨论与交谈这些新颖的平等行为的中心,其形式包括注重条理的话语,如演说与辩论;也有随意的话语,如交流小道消息与闲聊。”编者埃利斯现在伦敦大学教授18世纪文学,曾著有《咖啡馆文化史》(The Coffee House :A Cultural History,2004)。其编辑的《十八世纪咖啡馆文化》是在研究上述课题的过程中收集到的与咖啡馆相关的原典素材的总汇,共分四大卷。该著留给我们的印象是咖啡馆不仅是个辩论的场所,而且还是辩论的主题所在,由此生发出来的不仅有讽刺小品与戏剧,还有历史甚至科学论著。
虽然当今社会历史不卖钱,但历史还是一如既往地叫座,社会历史著作的出版热便是明证。美国的历史学家著述已经从人的历史开发到人的工具的历史,《小小不起眼的安全套史》(The Humble Little Condom: A History. By Aine Collier. Prometheus Books.)便是这种挖掘的结果。该话题在不久前尚被看作不宜在公开场合讨论,而今可以用近四百页的篇幅正式出版了。按作者的论述,如果我们把安全套的历史看作是整个人类发展史的缩影,那一点都不过分,因为在她看来,安全套的进化史其实是诸多因素角力的结果,如部队指挥官给士兵发放安全套,而卫道士们总是予以禁止。当然,作者也不全是在谈背景,其进化编年史也颇有意思。许多世纪以来,不但制作、使用极其烦琐,而且在适应过程中不啻是种折磨。19世纪自制安全套的方法是这样的:“取一段绵羊的盲肠,先浸在水里,再两面翻,然后放入苏打水里重复不断翻动。”作者在叙述中,还插入许多逸事。她列举了多个安全套的其他说法,如“剑鞘”、“睡帽”、“法国信封”、“英国雨衣”、“手套”、“气囊”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