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相信悲剧与喜剧是阴阳两重天。它们只是两个不同的窗口,让我们从中看见自己生命的同一片天地。”
――阿摩司・奥兹
本报记者康慨报道 以色列大作家阿摩司・奥兹上周双喜临门,既有2月13日与两位俊杰共同获得的100万美元之巨的丹・大卫奖(Dan David Prize),又有好莱坞决定投拍他的回忆录《爱与黑暗的故事》。
百万美元大奖
丹・大卫奖由特拉维夫大学颁发,用以奖励科学、技术以及文化或社会三个领域内的成就卓著人士,奖金总额300万美元,颁奖典礼将于5月份在特拉维夫举行。今年的获奖者除奥兹外,还有美国前任副总统艾尔・戈尔和多位科学家,以及将与奥兹分享100万美元文化奖的英国剧作家汤姆・斯托帕和亚美尼亚裔加拿大电影导演艾腾・伊格言。
主办方宣布,奥兹的“因为在描绘历史事件的同时突出个人(遭遇),以及从非常人性化的视角探索两个民族的悲剧冲突”而获奖。
《国土报》随即致电阿拉德家中的奥兹,后者称正在写一本新的短篇小说集,但不愿透露新书的详情。
“我很难把自己怀的孩子暴露在X光下。”他说。
中华读书报持续多年重点关注奥兹及其所获荣誉,包括2005年他获得的歌德文化奖,以及2007年得到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奖。
波特曼小姐的计划
《耶路撒冷邮报》则于2月14日报道,好莱坞女明星娜塔丽・波特曼将把奥兹的回忆录《爱与黑暗的故事》搬上大银幕,令人略感吃惊的是,这位女演员不仅将出演奥兹的妈妈,亦将亲任导演。
波特曼小姐在少女时代因出演吕克・贝松的《莱昂》(港译《这个杀手不太冷》),扮演片中的歹徒跟班,而一炮走红,她日后也在乔治・卢卡斯的《星球大战前传》中出演阿米达拉女王,并投身于王家卫的《蓝莓之夜》,其最新影片则是与斯嘉丽・约翰逊联合主演的《博林姐妹别恋》(The Other Boleyn Sister),两人分别出演亨利八世的妻子和情妇。
波特曼小姐将在3月份出版的《W》杂志上披露更多细节,目前可知的是,她将以希伯来语拍摄自己的导演处女作。
26岁的娜塔丽・波特曼出生在耶路撒冷,毕业于哈佛大学,亦曾留学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能讲流利的希伯来语和法语,还从阿族同学口中学了些阿拉伯语。
她自述从高中时代起便读奥兹,又从王家卫身上学到不少导演技巧。
“她的纪律性将使她在片场成为一个极富条理,有良好准备的导演,”王家卫赞扬波小姐,“我确信她将会把整部影片扛在自己肩上,让每个人的工作都变得轻松,只让自己受苦受累。”
钟志清女士翻译的《爱与黑暗的故事》由译林出版社出版于2007年秋,随后入选了中华读书报当年的十佳图书。奥兹在书中回忆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并首次讲述了母亲的自杀,以及此事给他一生带来的隐秘但巨大的冲击。
访谈:爱与黑暗
奥兹在世界文坛上的分量无疑越来越重。《新闻周刊》网络版2月14日刊出了乔安娜・陈(Joanna Chen)在特拉维夫对他所做的专访,节译其中大部分问答如下:
问:你认为是什么使你的作品在全世界获得了如此众多的读者?
答:我想是有某些“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因素在其中。我的书都非常地方化,但是我通过一种奇怪的方式发现,越是地方化,越有地理和语言上的狭小局限,就越能成为普世化的文学。
问:你认为历史在决定本地区的未来方面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答:过去仍然统治着这一地区,而不只是扮演某个角色的问题。我认为这是本地区的悲剧之一。人们的记忆太过清晰,又有太多的记忆。犹太人和阿拉伯人承载着沉重的伤痛,戏剧性的伤痛。
问:两方是否应抛却这些记忆,着眼于当前呢?
答:我们能够这样做。我们也能把自己的记忆用做砖瓦,共建未来。比如,我们能够说,这些创痛的记忆可以(作为)如何对待其他人,以及应该怎样对待我们本国少数族裔的教训。这是处理历史的一种方式。
问:你认为作家仍然是人民心中社会良心的表达者吗?
答:在犹太传统中,有一种长期存在的希望,即作家和诗人应当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先知的继承人。当然,没有作家能够承担这一使命,甚至先知在自己那个时代,在改变人民观念上做的也不是很成功。但这种希望是存在的。
问:你讲过反对以色列威胁入侵加沙地带?
答:这样做会使全体巴勒斯坦人民,甚至整个阿拉伯世界团结在哈马斯周围。它会提升哈马斯的公众形象。如果我们不小心行事,就会得到这种结果。这种情况还没发生,但有可能发生。
问:你的文学喜好如何?
答:我没有那样的书架,上面全是我钟爱的名著。但契诃夫与我心有灵犀,也许与我的内心最为接近。他让我哭了又笑,有时让我同时又笑又哭,这也是我想在《爱与黑暗的故事》中去做的:消弭悲剧与喜剧间的界限。我不再相信悲剧与喜剧是阴阳两重天。它们只是两个不同的窗口,让我们从中看见自己生命的同一片天地。
问:你怎样构思自己的书?
答:我没有什么构思。它突然而至。我听到心中有些声音,书中人物的声音,众人的声音。我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他们就在我心里交谈,一开始我辨别不了这些声音。到最后,如果他们与我一起呆久了,我就熟悉了。渐渐地,这些声音成了书中的人物,他们相互间的言行也成了故事的情节。不过,它总是始于一系列的声音。
问: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妈妈就自杀了。你也曾听到她的声音吗?
答:是的,有时。我总是频繁听到死者的声音。死者对我非常重要。
问:要是一个人不想听到死者的声音呢?
答:不听这些声音,是因为你失去了一部分自己,一部分生命。写《爱与黑暗的故事》时,我就邀请死者到家中来喝咖啡。我对他们说:“坐吧。咱们喝杯咖啡,聊聊。你活着的时候,咱们聊的不多。咱们聊政治,聊时事,但不谈实质性的东西……聊完了,咖啡也喝完了,你就走吧。你不会留下来,住在我家里的。但是我邀你随时来串个门,喝杯咖啡。”这就是我心目中对待死者的正确方式。
问:你写过,你儿时想长大了变成一本书。书比人更长久吗?
答:这跟个人安危有关。我那时好怕。那会儿我是个受惊吓的小孩子。20世纪40年代初,耶路撒冷开始出现欧洲犹太人遭到大屠杀的流言。空气中充满了先兆,好像耶路撒冷的犹太人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我就想,要是长成一本书,会更安全些,做书比做人更安全,因为书至少会有一本幸存下来,保存在某个遥远的国度,某个遥远的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