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科学工作的目标直指诺贝尔奖,特别是从科学生涯的早期就这样做是徒劳的,也达不到目的……通过调查诺贝尔奖得主走过的不同道路,还有一个教训必须知道,那就是不存在得奖的终南捷径。
――伊什特万・豪尔吉陶伊
在“科技新闻”这个圈子里混了十几年,常有机会见到科学大家和诺贝尔奖得主,也常能听到一个“老生常问”:中国人的诺贝尔奖之梦何时能圆?
中国人的诺贝尔奖情结广泛而深重,这从每年10月份诺贝尔科学奖公布之后,报章上充斥诸如“中国人为什么拿不到诺贝尔奖”之类的话题也能窥见一斑。中国科学院一位有海外留学背景的专家两年前曾直言:国人对诺贝尔奖如此挥之不去的持久的寄托和期盼,是一种“病态”的社会心理,是一种希望逃脱现实的幻觉意识。“好像一旦获奖,什么难题都解决了,什么假设都证明了,我们的国力就强大了――这既不合逻辑,更不符合实际。”
概括起来说,从“应试教育”到计较SCI文章,加上看重面子的传统观念和渴求速变的急功近利的意识,都是产生如此畸形的诺贝尔奖情结的部分原因和土壤,是真正科学思想和人文思想的异化。
那么,国外的情况又如何?匈牙利科学院院士、科学史学家伊什特万・豪尔吉陶伊撰写的《通往斯德哥尔摩之路――诺贝尔奖、科学和科学家》一书,对弥漫全球的“诺贝尔奖崇拜”有详尽的描述。如作者所说:很久以来,诺贝尔奖是唯一得到公众广泛承认的科学奖项。,因此,获奖者与未获奖者之间的对比十分强烈。我记得,曾有一位获奖者说过担心自己“被宠坏了”。还有一本科学家传记集写道:青霉素的发明人、194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亚历山大・弗莱明在“二战”后,“得到了如同今天电影明星所受到的顶礼膜拜般的关注”。
《通往斯德哥尔摩之路》一书,对人们普遍关心的有关诺贝尔奖的一些问题――哪些科学家会成为诺贝尔奖得主?是什么把他们引向科学研究的道路?他们的获奖研究或发现是否具有普遍特征?诺贝尔奖的遴选程序是怎样的?――都作了详实、客观和准确的回答。我以为,除了上述问题外,特别值得关注的还有第三章“何人赢取诺贝尔奖?”中的一个小节“令人置疑的伟大”。
按说,当某人获得了诺贝尔奖,他的名字就被载入不朽的史册中了。然而,这不是诺贝尔想做的。诺贝尔并未打算挑选出最伟大的科学家、最伟大的智慧。他在遗嘱里明确指出,他设立奖金的意图是要奖励“在前一年中对人类贡献最大的人”。
如此说来,诺贝尔奖应该被认为是颁发给某个特定的发明或发现而不是终身成就的;而且,这些特定的发明或发现也不一定是由受到高度尊敬的、知识最渊博的科学家做出的。这意味着,幸运的专业人员也有资格像知识最渊博的人那样获得这个荣誉,因为判断的标准不是这个人,而是关注发明本身。
依照《通往斯德哥尔摩之路》中引述的一个观点,“诺贝尔奖甚至可能被授予一个蠢材,只因他无意中发现了重要的事物”。事实上,很多重要的发明是由那些资质平平的人创造的,只是因为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与合适的环境中,机遇造就了他们,让他们成为一套规则、事实和技巧的接受者,而这些东西使得他们必然会认识一种重要现象。
从历史上看,诺贝尔奖常常颁发给了某些不能算作“伟大科学家”的人并因此而引发争议。比如,虽然弗莱明获得了包括诺贝尔奖在内的许多荣誉,但他的“伟大”却受到质疑。一般认为,尽管弗莱明是一个有着极大成就的有技能的细菌学家,但他作为科学家的贡献却是有限的(他本人也曾说过他不应该获得诺贝尔奖)。他的一位传记作者曾坦率地总结道:如同20世纪40年代初以及今天广为流行的历史剧中所坚持的那样,将弗莱明归类为一个杰出的天才人物,是“大众癔病”的一种症状。
类似的例子其实不少,更别提还有颁错了的诺贝尔奖。有意思的是,一些诺贝尔奖得主也亲口破除过关于“天才”的神话。如1962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马克斯・佩鲁兹曾写道:“研究成果是有偶然性的,做出伟大发现的人不一定是伟大的思想家,他们可能是能工巧匠,或是留心的观察者,甚至只是拿工钱干活的平庸之辈。”1960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彼得・梅达沃也提到:“并非只有聪明绝顶的人才能成为优秀的科学家。大多数事实上已经成为科学家的人,原本很可能从事的是其他某种职业。”他甚至还说过:“一个科学家总是可有可无的,因为从长远看,他做不了的事总会有别的人来完成。”
可是,科学家们以及公众由于某种思维惯性,往往会把诺贝尔奖得主看做是最伟大的科学家;而在进行诺贝尔奖评选的具体操作中,评奖委员会常常也要面对这样两难的选择:到底是以特殊的发明为标准,还是以伟大的科学家为标准?众所周知,在早年的某些情况下,被授予诺贝尔奖的人并不是因为自己最重要的那些发现而获奖。如卢瑟福并未因他的原子核模型而获得诺贝尔奖,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同样如此。
《通往斯德哥尔摩之路》一书的作者并不认同科学史能够以诺贝尔奖为基础来编写的说法,也不认为诺贝尔奖勾勒着科学研究的新方向,但他同时指出:走过一个世纪的诺贝尔奖已经成长为一种巨大的传统,科学家乃至国家之间的一种知识联系;如果再考虑到它每年一次的评选,它甚至也成为非科学群体之间的一种知识联系。他还提示:“从事科学工作的目标直指诺贝尔奖,特别是从科学生涯的早期就这样做是徒劳的,也达不到目的……通过调查诺贝尔奖得主走过的不同道路,还有一个教训必须知道,那就是不存在得奖的终南捷径。”
《通往斯德哥尔摩之路――诺贝尔奖、科学和科学家》,[匈]伊什特万・豪尔吉陶伊著,节艳丽译,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7年9月第一版,3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