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唐代诗人杜牧的这首《清明》诗,竟在今世文坛和商界造成了极大的迷茫和争论。这就是许多人想要弄清楚而迄今并无结果的一个问题:杜牧诗中的“杏花村”究竟在何处?
据说全国现有20多个杏花村,杜牧所说的“杏花村”究竟是哪一个杏花
在没有更可靠资料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姑且将《清明》当做杜牧之作来读。但一定要用读诗的方法正确来读。
首先应该指出的是,“杏花村”三字,杜牧诗外,还见于唐时其他诗人诗中。许浑《下第归蒲城墅居》有句云:“薄烟杨柳路,微雨杏花村。”薛能《春日北归舟中有怀》有句云:“雨干杨柳渡,山热杏花村。”温庭筠《与友人别》有句云:“晚风杨叶社,寒食杏花村。”宋代大诗人苏轼《陈季常所蓄朱陈村嫁娶图》也有句云:“我是朱陈旧使君,劝耕曾入杏花村。”因为朱陈村在徐州,所以又有人欲以此来证明杜牧所说的“杏花村”在徐州。其实,杜牧诗中的“杏花村”,并不是村名,而是指杏花盛开的村庄。
我们如果多读一些古典诗词,就可以发现,古代诗人们作诗,对于如村名山名之类地名,诗题和序中一般实用其名,而诗句中却少实用,往往是以景色或特点来代替其名。我们假设那个有酒肆的村庄叫“北辛村”,杜牧诗句如果作“牧童遥指北辛村”,便显呆板无味,而作“杏花村”,则景象明媚,意境顿出。此即古人常说的诗贵含蓄、忌直白,亦即今人所谓意象须佳。杜牧的《清明》诗,与许浑、温庭筠等人诗,因为均是春日之作,其时杏花正开,所以多与杨柳对举,指开有杏花的村庄为“杏花村”。宋代名词人周邦彦《满庭芳・忆钱唐》之“酒旗渔市,冷落杏花村”、王沂孙《一萼红》之“罗浮梦觉,步芳影、如宿杏花村”,显然均指杏花盛开的村庄。清代名家朱彝尊《虞美人・寒食太原道中》有“今年寒食又横汾,又听饧箫吹入杏花村”句,是汾河两岸多有“杏花村”也。这种写法常见于古人诗中。与“杏花村”用法相类者,是“黄叶村”。苏轼《书李世南所画秋景》:“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陆游《枕上偶成》:“放臣不复望修门,身寄江头黄叶村。”又《夜行宿湖头寺》:“卧载篮舆黄叶村,疏钟杳杳隔溪闻。”清代敦诚《寄怀曹雪芹》:“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还有“绿杨村”,如李商隐《越燕二首》:“将泥红蓼岸,得草绿杨村。”雍陶《塞路初晴》:“新水乱侵青草路,残烟犹傍绿杨村。”诗人并不是说某村庄之名为“黄叶村”、“绿杨村”,而是以所见之景言之。这样的用法还很多,如顾况《听山鹧鸪》:“夜宿桃花村,踏歌接天晓。”李商隐《赠从兄阆之》:“荻花村里鱼标在,石藓庭中鹿迹微。”来鹄《宛陵送李明府罢任归江州》:“菊花村晚雁来天,共把离觞向水边。”翁洮《和方干题李频庄》:“海气暗蒸莲叶沼,山光晴逗苇花村。”方干《阳亭言事献漳州于使君》:“平明疏磬白云寺,遥夜孤砧红叶村。”此外还有“桃杏村”、“橘柚村”、“薜荔村”、“苎萝村”等等。更多见的是“夕阳村”,指夕阳下的村庄,而绝不是说那个村子叫“夕阳村”。诗人作诗的这种手法或曰习惯,至今亦然,如海南诗人周济夫,便曾以“楝花村”指其家所在的加道村。
由上述可知,杜牧若深秋时节重经作《清明》诗之地,并又有诗,则前曾沽酒的那个村庄,便不再是“杏花村”,而为“黄叶村”或“菊花村”了。明乎此,便知道杜牧所说的“杏花村”与地名并无关系。
不论汾阳、贵池,还是其他什么地方的杏花村,作为文化开发或商业宣传,而借杜牧“杏花村”一用,如杏花村汾酒集团早已将牧童杏花作为汾酒商标,20多年前贵池县政府也提出“将杏花列为县花”、“把贵池变成杏花城”的构想,都无不可。但大可不必为一并非村名的“杏花村”而徒费笔墨、交争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