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从来没有一部影片,有着像《银翼杀手》(BladeRunner,1982)那样的奇遇:上映之初,恶评如潮,既不叫座,也不叫好,连饰演其男主角的哈里森・福特也不以出演这部电影为荣。然而在此后四分之一世纪中,《银翼杀
据说《银翼杀手》先后已经有过7个不同版本,如今最可期待的,是最新发行的导演斯科特“钦定”的最终版本――它马上就将beavailable for广大中国影迷了。
其实《银翼杀手》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对这些情节的解读。
经历了又一场世界大战之后,地球环境残破不堪。人类已经前往外太空殖民,留在地球上的人们前途黯淡。公元2019年的洛杉矶,阴雨连绵,暗无天日。
当时人类已经掌握了“复制人”(Android)的技术,Tyrell公司研制的复制人――它们仿照人类中的精英复制,但是只有四年的寿命,四年一到即自动报废―――不断更新换代,到Nexus-6型的时候,这些复制人即使被放到人类中间,也已经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了,它们个个都是俊男倩女,而且综合能力和素质极高。不过即使它们已经如此优秀,它们仍然没有人权。复制人被用于人类不愿亲自去从事的那些高危险工作,比如宇宙探险或是其他星球的殖民任务。
但是复制人既然已经如此优秀,它们不可能长期甘心处于被奴役的地位,反叛终于出现了。人类政府于是宣布复制人为非法,并成立了特别的警察机构,专门剿杀复制人。受雇于该机构的杀手被称作“银翼杀手”(Blade Runner),哈里森・福特饰演的男主角戴卡(Rick Deckard)就是一个已经金盆洗手了的前银翼杀手。
影片故事开始时,警察局长请戴卡重新出山,因为还有四个残余的复制人,它们老奸巨猾,至今逍遥法外。于是在残破的洛杉矶城中,戴卡开始了对这四个复制人的全力追杀。而复制人在被追杀的同时,却在寻求另一个目标――延长它们自己的生命。最优秀的复制人罗伊・巴蒂(Roy Batty)找到了复制人的设计者Tyrell博士,但是博士也无法延长复制人的生命,巴蒂在绝望中杀死了博士。
戴卡在追杀四个复制人的过程中,杀死了其中的两个,却爱上了另一个――女复制人蕾切尔(Rachael),Tyrell公司老板的美丽秘书。戴卡对自己的任务越来越困惑,最后在与巴蒂决斗时,他简直不堪一击,完全居于下风,而此时已到临终时刻(因为四年的寿命即将期满)的巴蒂不仅没有让戴卡“垫背”,反而出手救了戴卡,然后自己说了那段著名的遗言之后死去――那段遗言之所以著名,是因为直到今天仍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将它解释明白。最后戴卡和蕾切尔离去,不知所终。
《银翼杀手》是根据菲利浦・迪克(Philip Dick)的小说《复制人会梦见电子羊吗?》(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onic Sheep?)改编的。提到迪克的科幻小说,还真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我此刻至少想到五部著名科幻影片是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银翼杀手》、《宇宙威龙》(Total Recall,1990)、《少数派报告》(Minority Report,2002)、《记忆裂痕》(Paycheck,2003)、《黑暗扫描仪》(AScanner Darkly,2006)。
关于《银翼杀手》,迪克曾经说:“在我看来,这个故事的主题是戴卡在追捕复制人的过程中越来越丧失人性,而与此同时,复制人却逐渐显露出更加人性的一面。最后戴卡必须扪心自问:我在干什么?我和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如果没有不同,那么我到底是谁?”这段话将我们直接引导到影片《银翼杀手》中最棘手的难题中――如果说关于影片的其他种种难题都还可以有一个哪怕似是而非的解释的话,那么对于这个难题,却在争论了四分之一世纪之后,依然未能得到大体一致的答案。
从《银翼杀手》上映的那天起,人们就一直在争论一个问题:戴卡自己是不是复制人?答案当然有“是”和“不是”两种。两边各有许多条理由来支持自己,其中都有一些是相当有力的。
支持戴卡自己是一个复制人的重要理由包括:
1、戴卡的“独角兽之梦”,这暗示戴卡的记忆是被植入的(每个复制人都需要植入一段记忆,以便有一个“前世今生”);
2、当戴卡告诉蕾切尔自己不会杀她时,眼中闪着红光(复制人眼中才会闪红光);
3、警察局长对戴卡说:如果你不当警察,你就什么也不是;
4、导演斯科特认为戴卡是一个复制人,他曾表示,他之所以不在影片中明确说出这一点,只是为了让观众自己去发现。
支持戴卡自己不是一个复制人的重要理由包括:
1、影片最初的版本中,戴卡身世清楚,还有前妻;
2、戴卡的“独角兽之梦”是因为他看了蕾切尔的资料;
3、戴卡如果是一个复制人,他就不可能像影片中所表现的那样厌恶自己的工作;
4、戴卡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类,巴蒂是一个富有人性的复制人,影片正是用这样的对比表现了深刻的思想,如果戴卡是一个复制人,这个对比就会荡然无存,影片就会大大失去其思想价值;
5、戴卡的饰演者哈里森・福特强烈赞成上面这条理由,所以他一直坚持戴卡不是一个复制人。在影片拍摄过程中,福特和导演的关系一直不融洽,这一分歧或许也是原因之一。
虽然影片一旦问世,它就是一个“文本”,观众愿意怎么解读就可以怎么解读,导演或主角都无法将他们自己的见解强加于观众。但是解读毕竟还有合理与不合理,或者好与不好之分。从影片的思想价值来说,将戴卡视为一个复制人,毫无疑问是一个“不好”的解读,或者说,是一个削弱影片思想价值的解读。
所以我完全赞成哈里森・福特的见解――戴卡不应该是一个复制人。
在我的解读中,《银翼杀手》主要是在戴卡身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主题:
一是复制人的人权问题:罗伊・巴蒂这样优秀的复制人,英俊健美,豪侠仗义,富有艺术修养,有着高尚人品――他连在搏斗中陷入绝境的敌人都愿意伸出援手救彼一命,这样的人却没有人权,而且只有四年的寿命,这不是太荒谬、太不合情理了吗?所以戴卡会对自己的任务困惑,况且他又爱上了一个复制人。人权究竟依据什么来获得?是依据生物学上的“出身”,还是依据人性――也就是文化――来获得?这个问题也可以平移为“机器人的人权”或“克隆人的人权”,在后来的《机械公敌》(I,Robot,2004)、《逃出克隆岛》(The Island,2005)等影片中都同样被涉及了,但《银翼杀手》可以算它们的先驱。
第二个主题稍微隐晦一点,即我们能不能够真正知道自己所处世界的真相?《银翼杀手》中关于记忆植入的故事情节,涉及的就是这个主题。事实上,戴卡就无法知道他自己究竟是谁?在后来的《十三楼》(The Thirteenth Floor,1999)、《黑客帝国》(Matrix,1999~2003)等影片中,这个问题得到了更集中、更直接地表现和探讨,但《银翼杀手》同样可以算它们的先驱。
当然,《银翼杀手》还有着更多的“先驱”资格,例如,它还是反乌托邦影片传统最重要的先驱――从思想倾向到艺术风格都是如此。它能够成为经典,确实不是浪得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