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3天的“王蒙自传学术研讨会”6月8日在青岛中国海洋大学落下帷幕,来自全国各地的40余名专家学称,王蒙自传是继茅盾自传之后真正意义上的自传,“他对于许多文坛和政坛人物的近距离的观察和描绘,以相互参照和印证的方式,写出了当代中国文学进程的一个侧影,功莫大焉。”
自传接续了
现代文学的理念
复旦大学教授郜元宝认为,王蒙自传是继茅盾自传之后真正意义上的自传,此前,胡适、陈独秀、郭沫若等人的自传是片断的,周作人的自传是作为学者的版本,夏衍的自传又显份量太轻。“王蒙自传是现代文学自传的充分延续,囊括了他到现在为止的所有经历,而且是在他体康笔健的时候完成的。王蒙自传用自己的实践接续了现代文学的理念。”郜元宝认为,很多作家写都市生活绘声绘色,可是写到自己往往交了白卷。
中国作家一般不爱写自传,中山大学教授谢有顺认为这与中国文学的传统有关,多数文人更愿意将诗文作为写作重点。“好的文学的标准是,在文学后面看到这个人,如果作品后面没有人,文学就是假的。”谢有顺表示“当代作家越来越习惯隐藏自己,使我们看到精致的作品却不易在作品中看到伟大的人格”。而王蒙的自传给年轻人留下了很多材料,他在任何时候都没有丧失“我喜欢”,王蒙说“我喜欢这个世界。我喜欢正常的一般的生活琐事。我喜欢的太多。我不喜欢的太少”。谢有顺表示,很多作家是反生活的,不爱这个世界,因而作品不是宽大的、带有暖意的。王蒙的心态决定了他如何回忆往事,如何对待往事。
自传写出了当代中国文学进程的侧影
作为当代中国的在场者,作为当代中国文学的弄潮儿和见证人,王蒙在梳理自己的生命历程和生命轨迹的同时,也为我们留下了时代的云烟,文坛的沉浮。他对于许多文坛和政坛人物的近距离的观察和描绘,以相互参照和印证的方式,写出了当代中国文学进程的一个侧影。
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志忠认为,自传是最个人化的,如果只是时代的公文书写,自传就失去了意义。当然,对历史的追忆,总是有个人视点,也有回溯往事时有意无意的改写和偏移。在某些方面,心史有余,信史不足,坦诚有余,宽容不足。这些对于王蒙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在他的情感洋洋洒洒地铺排的时候,一个真性情的作家形象也跃然纸上。王蒙以温和的革命者的姿态,以建设性的方式对革命做一些调整和弥补,也是自传很大的贡献。
北京大学教授严家炎表示,他对王蒙的关注,是因为王蒙有他的代表性。很少有人像王蒙有这样特殊的经历,接触面多、变化幅度大,这使自传有它宝贵的价值。其次,王蒙有真诚的态度,没有回避一些事情,包括他的亲人、他的父母亲,他把真实的情况写出来,提供给一般人作为镜子,从中得到借鉴、启示,这也是一种价值。
评论家认为王蒙改变了中国文学的走势
《中华文学选刊》主编王干认为文学改变了王蒙的命运,王蒙则改变了中国文学的走势。他因为文学卷入政治,坎坷一生,文学也成就了他的一生。他的创作带动、影响了中国文学的创作,使过去呆板、一元的文学主题变得复杂化,尤其是他在语言上的贡献,恐怕是后来的作家难以企及的。
严家炎认为,王蒙作为有思想的作家,也可以说是思想家,他看待问题的视野比较宽阔,激烈的感情用事在他这里得到了避免,片面性、绝对化的东西很少。关于一些问题,比如人文精神的探讨,他的看法冷静、客观、全面。另外,他看问题不但智慧而且清晰。第四次文代会上提出作家写什么,怎么写,上面不应该横加干涉,赢得作家暴风雨般的掌声。但是王蒙认为不那么简单,他认为文艺和政治有关联,太简单太乐观容易失望。他的看法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
传主坦言:面对真相 感到孤独
尽管王蒙最不赞成用一两个词概括复杂的东西,但他还是用“真相”概括了他的三部自传。
在学术研讨会闭幕式上,王蒙这样总结自己的体会:“第一个问题是怎么面对真相,需要对历史负责的责任心,需要诚实,在这点上说,我把‘真相’放在无条件的地位。我需要诚实地面对真相,不管是父母、亲人还是已经被枪决的贪污犯,我都写出了我看到、想到的东西。和对于真相的责任相比,其它都是次要的,都可以牺牲。我不怕付出代价。我个人认为,真相不能塑造,只能勇敢面对。”但怎么叙述真相可以选择,有轻重的选择,有叙述方式的选择,也有策略的考虑,这种选择和个性、风格和叙述真相的责任有关。无论哪种叙述,都必须要使真相成为可能而不是成为不可能。
真相是一个人的真相还是公众的真相?这是王蒙所苦恼的。他认为,中国公众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越是不知道真相越有一个坚决的判断,比如说诺奖,他们认为没评上就是作家没出息。他们越是不知道诺奖,越是坚决判断其为文学的光荣,文学的标准。接受真相有时是痛苦的。面对太多真相时,会感到某种孤独。王蒙说,真相很难让人接受,他在香港版的《我的自传》中写道:“你有没有勇气面对过真相?”但是香港的读者表现出不感兴趣,表示了冷淡和拒绝。
“究竟有没有简明的真相?”王蒙自问。他相信真理是朴素的,相信人活着就该活好,相信1+1=2,但是,“我发现简明对真相的认知是靠不住的。为什么我的书中排比口罗嗦?说着说着还没说完,说完这面没说那面,我是把两个相对谬的命题放在一块。”如此,真相是否还需要追究?“我告诉读者我所具有而他们没有的经历,比如我被打入另册的几年,和中央高级领导接触的几年,在边疆少数民族经历的几年,也有直接和瑞典科学院终身院士马悦然教授打交道的经验,我有时还判断不了,我们还可以共同追究。”
“吾心光明 亦复何言”
此次研讨会,有人提出了不同看法。王蒙表示,有的发言引导他、对他做暗示,认为他应该写更多的痛苦、分裂、撕裂、抽搐、狞笑、更多的血泪。“我在《吾心光明亦复何言》一章中写过,快乐之所以必要是因为有痛苦,整合之所以必要是因为有分裂,超越之所以必要是因为有障碍,通透之所以必要是因为有层峦迭嶂。怎么办?我要用快乐回答恶意,用轻松回答歇斯底里。如果我一帆风顺,我的脸上会显出笑容,如果不太一帆风顺,我的脸上会显出更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