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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洛霍夫故乡的北京巷

2008-08-06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陈训明 我有话说
去年10月忽发奇想,要独自去游览静静的顿河,看一看肖洛霍夫的故乡维约申斯卡亚。12日晚上从莫斯科上火车,第二天下午到罗斯托夫。我不想在那儿逗留,便买了当晚去维约申斯卡亚的汽车票。

在车站附近转了几圈,好容易熬到发车时间。车出城后,大约每隔一小时必定要进站停一次,时间5至10分钟不等,有时甚至长达

20分钟,乘客可以下车休息,买点小吃。此时我才明白,300多公里的路,为何要开8个小时。

夜深时,人们挤够了,聊累了,车上出奇地安静。我拉开窗帘,发现天上的星星形态各异,有圆的、椭圆的,也有像火炬的、带尾巴的,许多甚至比鸡蛋还大,并且似乎都在不停地旋转、追逐、飞动……这梦幻般的奇景消除了我车旅的劳顿,以及车上混乱所带来的种种不快,使我沉入美妙的遐想之中。为了饱览这平生未见的奇观,让这非梦之梦延续得更久,一路上我都凝视窗外,不想眨一下眼睛。

车终于开到了维约申斯卡亚车站。我想,这大名鼎鼎的肖洛霍夫的故乡,车站附近必定会有旅馆,谁知转了老半天,不仅没有找到旅馆,连一扇开着的门也未见到。

就在这万般无奈之时,突然听到脚步声,时轻时重,越来越近,一个偏偏倒倒的人影终于出现了,我紧张的心也恢复了平静:凭经验,我知道这是一位酒意未消的夜游神,而俄罗斯的这类酒仙大都是很善良的。我迎上前去,问他旅馆在何处。他用含混不清的话称赞我找对了人,主动提出带我到旅馆去。他绕到侧面的小街上,指着一处亮着灯的地方说:“这就是最著名的旅馆。”果然,在昏暗的灯光中,确实有一块“维约申斯克旅馆”的招牌。总算落了脚,第二天便开始了我的寻访。

维约申斯卡亚的肖洛霍夫博物馆保护区占地很宽,除了游览小镇和观赏顿河风光之外,我只参观了肖洛霍夫生平事迹展览馆和肖洛霍夫故居博物馆。至于所谓的“庄园”,我走到门口也没有上楼去,觉得这名称过于夸张:1949年重修的这栋房子虽说很漂亮,离它不远的肖洛霍夫夫妇合葬墓也设计得颇为别致,但与庄园的概念毕竟相去甚远。肖洛霍夫在声名显赫之时远离都市烦嚣,躲到顿河边的老家来,就是图个清静自在。他的在天之灵若是知道后人把他的俭朴住所升格为庄园,定会哈哈大笑。

“肖洛霍夫故居博物馆”是他1927至1935年居住、并在其中创作《静静的顿河》第三部和《被开垦的处女地》第一部的住宅。这儿令我特别感兴趣的不是肖洛霍夫当年创作的情况―――这些都不难在众多传记中读到,而是他经常乘坐去钓鱼和打猎的小船的复制品,以及几乎总是伴随着他的军用水壶(据说是原物)―――它当年装的不是水,而是颇有些度数的饮料。院子里的一条独木船恐怕比肖洛霍夫的年纪还要大。我后来在顿河边发现,居然还有几棵这么大的树桩,只是已经枯死,不能用来造船了。

肖洛霍夫生平事迹展览馆的二楼陈列了肖洛霍夫作品的各种版本,以及各国的译本。我发现,成套的日文译本至少有三种,可中文的连单行本也没有。我不知道肖洛霍夫到底有多少中译本,更不敢说中译本比任何一种译本都多―――虽然很可能是这样,但是至少我的书架上就有两种:1941年上海光明书局金人译的四卷本《静静的顿河》和200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十卷本《肖洛霍夫文集》。要是早知道这儿没有,我肯定会带一种来送他们。

剩下来的一天半时间我几乎全是在顿河边度过。离开莫斯科时,那儿已是风雪交加,没想到此间却依然是暖和的金秋:灿烂的阳光把荚?(就是我们唱了多年的所谓“红莓”)果实照得像红宝石一样晶莹透亮,坡地和篱笆上到处都是的爬山虎也不由人不想起“霜叶红于二月花”……南俄毕竟是南俄。

顿河美得令人流连忘返。林木掩映,看不清它来自何处;九转回环,弄不明它奔向何方。河边虽说有一个码头,却很少有船只进出。一切都是那么奇妙,那么宁静。当我向身旁的一位本地老人谈起这一感受时,他说,顿河大多数时候都是宁静的,要不肖洛霍夫怎么会取《静静的顿河》这个书名呢?可是,在它泛滥的时候,就不是这番景象了!似乎怕我不明白,他又补了一句:“哥萨克也是这样!”其实,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静静的顿河》留给我的主要印象都不是眼前这个样子,格利高里与阿克西尼娅的爱情不是柔情脉脉,而是奔腾汹涌;红、白哥萨克在此间长期而又残酷的厮杀,更不知往顿河里倾注了多少血和泪。

在离开维约申斯卡亚的头一天下午,由于太累,我躺在旅馆的床上浏览在肖洛霍夫展览馆买到的一本书,科罗廖夫写的《古老的维约什基》。维约什基哥萨克村镇的形成和发展,维约什基哥萨克开疆拓土、保卫祖国的丰功伟绩,维约什基哥萨克的风俗人情……突然间,一段话映入我的眼帘:

“维约什基原来分为三个区。上区叫舒雷,中区叫高加索,下区叫北京。这样划分的起源尚不清楚”,“当今的街名北京巷还保存着对于它们的记忆”……

我像触了电一样翻身而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六点钟了!

我第二天一大早就得离开这儿,此刻已没有任何迟疑的余地。便马上去问值班员:北京巷离这儿有多远?要往哪个方向走?她回答说:大概有两公里,一直向东。

时已黄昏,路上没有车过,甚至见不到一个人,街灯又还未亮,越走越黑。到得一个丁字路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朦胧夜色中,见一中年男子从路旁穿过来。我如遇救星,上前问路。哈,原来又是个酒仙!这个酒仙非常直率,不待我开口就宣称还差几个酒钱。他接过钱,领我走了几步,就说自己有急事不能继续奉陪。有什么办法?

正愁无人指路时,对面来了两个老太太。听了我的问题之后,她们说,前面横着的这条小巷就是中国巷。此时街灯已亮,昏暗的灯光照着左手边疏疏落落的两排小屋,右手边则是一个难以穿行的水塘。她们另外还给了我一个惊喜:附近还有一家北京饭店。

谢过之后,我照她们所指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它。饭店没有开门,好在它旁边的北京商店还在营业。售货员和在场的顾客见我这个中国人专门来访,连说有缘,要请我喝啤酒。他们说,北京饭店和北京商店才开两年,一来是因为挨着北京巷,再说现在中国发展迅速,取“北京”这个名字吉利。至于北京巷的来历,他们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这儿原来还有个北京区。

此时已是繁星满天。它们虽然没有我来时在汽车上看到的那么硕大,那么奇幻,却显得格外可亲可爱,似乎在对我说:无论海角天涯,无论过去未来,都有着无形的密切联系。至于这联系是怎么产生的,那又是新的旅行和新的探索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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