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看看老夫人，本是郑尚书之妹、崔相国之妻，也是大家出身，知书识礼，她为何变得庸俗愚
宝玉说过，“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儿来。再老了，更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如果纯粹以审美作为价值衡量的标准，那是有道理的。年轻时，女孩可以把精力都用来风花雪月，而成长到一定阶段，就开始要管家、要工作、要操劳，同时兼顾子孙后代，哪里还能那么天真无瑕纯真可爱?要是活过了三十岁还完全像小动物一样纯良，只顾睁着一双无辜的秋水剪瞳，尤其在中国这种地方，哪里活得下来?还能有清澈漆黑的眼睛，那才真是咄咄怪事。
只可惜，我们的人生并不总是以美学价值来作判断。
就像《神雕侠侣》里的黄蓉，依然聪明绝顶，依然美艳，依然痴情，没有了年轻时候的任性刁蛮，人生更真实，看问题更通透，这样的大青衣比年轻时还要美好。可是几乎每个人都伤心地认为，这位中年黄蓉毁了他们的性幻想。在我们的文化观念里，女人衰老就是一种罪恶，最不坏的就是做一位慈母，一条好狗，不去挡住年轻人的道。尽管有孝道作为对这种暮气沉沉的人生的补偿，但成全的，却是子女的名节。
我想，是一种过度的孝道和不顾一切地尊老毁了中国的老人。只要老成一个混蛋，对于子女，他／她就拥有绝对的话事权，不必问是非与黑白，子女还必须为尊者讳；老一辈的人都被这样宠坏了，哪里谈得上什么进步和创造力?就是没有廉耻也没关系。
崔莺莺是美好的、老夫人是丑恶的。――定义起来容易，可是恐怕人人都难逃过这一劫：就算我们坐着不动，什么也不变，只要时光流去，我们终究会从珍珠贬值为死鱼眼珠。这就是崔莺莺们的宿命。
（本文摘自《怕是风流负佳期》，侯虹斌著，山西出版集团・山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8月第一版，定价：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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