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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无涯,吾生有涯

2008-11-26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崔卫平(学者) 我有话说
俗话说“呆人有呆福”,说的就是我。在我们家,买碟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绝不会轮到我。隔三差五就要跑去不同影像店,在无数碟片当中淘出很小的一部分,不仅我不去做,连看着都觉得吃力。

那我至少要参与管理吧?不。整理碟片这种更加繁重的工作,将它们分成不同国家、不同导演,不同种类,整整齐齐列在书架上,

这种事情我也决不会染指。真正原因是做这种事情的人,非常投入、非常狂热,如同老虎护食一般,我也只有躲得远远的,我心里长叹:这种人才,是管理国家图书馆的啊,就像博尔赫斯那样。可惜这个国家只认学历,这种自学成才的管理人员,就只有流落民间,照料自家碟片那点小自留地。

“大材小用”也有其好处,就是服务态度特别热情。我一说出需要的某部影片的片名,马上就有一张碟,神奇地出现在我的书桌上。

问题是这种人藏起来的东西,可不好找了。我们家重复最多的电影台词是:“一个共产党员藏起来的东西,一百个共产党员都找不到。”这台词根据不同形势需要,被改过许多遍了。

他要是出差怎么办?只好打电话。隔着遥远的距离,此人能够说出第几只书架、第几层、从左边数过去大约多么远的距离。此时他仿佛进入了“封神榜”,被安上了千里眼。

服务态度好的表现之二,是看碟时光由着我,我说看什么就看什么。问题是我要看什么呢?

如果不是因为工作需要,一般我是在这种情况下看碟:劳累了一天,头脑嘈杂了一天,晚上想换个目标,调整一下注意力。但是我同时希望所看的碟片,也能够与当天的情绪相吻合。这两个要求很难同时满足――既是盲目的,又是自觉的。

于是我俩就站在书架前选啊选,都是海选啊,每回都几近绝望。碟片多了就这个坏处,不知道该先看什么,恰如“自由的晕眩”。

这家伙有时候手拿两张碟片来迷惑我,意思是“你快点嘛,在其中挑选一张啊”。我一看,一只手里是艺术片,另一手里是商业片。曾经有一个阶段,我迷恋过FBI。那是很早很早以前了。

只有两张,二者择一!这种“二难境地”的游戏,我更加不玩了。任何其中一个都可能是陷阱。许多电影都告诉人们这一点。

眼看三十分钟、四十分钟过去了,乃至五十分钟了。需要加以申明的是,为什么要谨慎在先?因为我家看碟规矩多。选好一个片子,不能中途停下来换片,说我不看了,另换一个吧。一切仿佛在电影院里发生的那样,必须从头看到底。而且不许接电话,不许吃瓜子,不许交头接耳。

选片如同订终身:婚前你是充分自由的,一旦出嫁,自由就byebye了。

天无绝人之路。我还剩下一个消极自由,那就是睡觉。我睡啊睡啊,一个片子能够来回睡上好几觉,看了睡,睡了再看,不发出任何声响,不影响任何同学。

经常将影片中人名、演员名乃至情节搞乱,缺点就是这样形成的。也不能完全怪我,家中看碟,不管是在沙发上还是干脆蜷在床上,实在是太舒服了。当屏幕上的灯光亮起,我的四肢与头脑正好开始沉陷。

多少好片子就这样被我睡掉了。我这叫“生在福中不知福”。自己做梦,哪里比得上电影里的梦啊。

我最近熬住没有睡觉的是德国导演赫尔佐格的片子。爱死他的《吸血鬼诺斯费拉图》了。在《生命的迹象》中演到放焰火的时候,我惊讶得透不过气来;而《陆上行舟》,克服重重艰难险阻,将那艘大船硬是拉上了一个山头,这种片子我喜欢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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