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办法在任何地方觉得适得其所;置身家乡,他心理上已经成为残废。 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 |
人类学大师和结构主义之父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Claude Lévi-Strauss)一百岁了,法国文化界发动的一系列广泛、多彩而隆重的祝寿活动绵延全年,终在11月28日寿辰前后达到高潮。
法兰西学院为此专门发表声明,宣布列老是该院384年历史上第一位活到百岁的院士。虽然精神头十足,但由于体衰,寿星本人无法前往巴黎布朗利码头博物馆,出席当天的寿典,总统萨科齐遂亲往列老家中拜寿。总统低眉俯首,称颂道:“我来向您致敬,感谢您为法国人民所做的贡献。”法国政府亦适时推出一项奖金高达10万欧元的新奖,以列维-斯特劳斯命名,用以表彰杰出的人类学者。
今年5月,伽利玛出版社经两年筹备,以威名赫赫的七星文库封装,推出了列维-斯特劳斯全集。活人被收入七星文库,属天大的荣誉,生死皆算,在漫长的法兰西文化史上,该文库迄今也只收了198位作家,作为他们身后永存的纪念碑。在列维-斯特劳斯之前,七星活人除了去年离世的于连・格拉克,似难寻他例。而以人类学家而非诗人或小说家的身份入选,列维-斯特劳斯是绝对的孤例。
七星版的列维-斯特劳斯全集以圣经纸印刷,软皮封面,装帧尽显高卢式的淡雅与简洁,虽然售价高达71欧元(约合人民币元618元),仍然在半年时间内卖出了2万套。
列维-斯特劳斯被公认为卢梭以来法国最博学的知识分子。在漫长的学术生涯中,他以无与伦比的求知热情,广涉哲学、人类学、音乐与艺术领域,建树惊人,著作等身,影响深远。但他最大的贡献,莫过于对蔑称亚非拉部落“原始”的文化沙文主义施以重大打击,从而彻底改变了西方看待其他文明的方式。《泰晤士文学增刊》曾于10月29日刊文,大标题直接写作“列维-斯特劳斯的世纪”。
他之所以成为法国的国宝,始自1955出版的随笔集《忧郁的热带》(Tristes Tropiques),以他20世纪30年代的巴西行程为沉思的蓝本,意义重大之余,亦有出色文笔――“一部为所有游记敲响丧钟的游记”――此书弄得龚古尔委员会挠头不已,连称若非此书不属小说范畴,必赠之以当年的龚古尔大奖。
他在书中这样描写人类学家“长久不愈的无根性”,由于不再有单一的文化和精神家园:“他没有办法在任何地方觉得适得其所;置身家乡,他心理上已经成为残废。”
大学者朱丽娅・克日什特娃和明星哲学家贝尔纳-亨利・莱维等人在巴黎出席了此间举办的列维-斯特劳斯学术思想讨论会。法国电视台Arte则在11月27日播出长达12小时的列维-斯特劳斯专题,电视五台也播映了一部巴西人类学者马尔塞洛・弗尔塔莱萨・弗洛莱斯拍摄的纪录片,片中有一段是弗尔塔莱萨多年后造访亚马逊丛林深处的“穿耳”部落,打探是否还有人记得70年前有个白人,大老远地跑来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一个穿耳族老头答道:“当然记得,我们处的挺好。他对我们做的任何东西都有兴趣。”
自1987年商务印书馆之李幼蒸中译《野性的思维》出版,20余年来,包括《忧郁的热带》、《图腾制度》、《神话学》和《结构人类学》等代表性作品,列维-斯特劳斯的著作在中国多有译介,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还于今年出齐了洋洋14卷的《列维-斯特劳斯文集》,显然亦存贺寿之心。
1908年11月28日,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生于比利时一个犹太人家庭,在巴黎长大,1940年逃离纳粹占领下的法国,在美国教书,至战后返国。
1992年出版了《看・听・读》一书之后,列维-斯特劳斯停止了写作,专心于爱乐事业,他酷爱拉摩与瓦格纳,此后便以呆在巴黎泡歌剧院欢度晚年。
今天的法国人珍爱他,他却对眼前的世界颇有微辞。三年前,在接受电视二台的采访时,老头子说自己已时日无多,但这个行将告别的世界“不是我爱的世界”(Ce n'est pas un monde que j'a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