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长春》,高杰贤著,解放军出版社2008年10月第一版,28.00元
长篇小说《拂晓长春》讲的是长春解放前夕,以药材铺为掩护的地下党组织机警而顽强地开展地下斗争,配合围城
拂晓,就是天快亮的时候。这时候,我们看得见一些东西,却又不那么真切。有一种恐惧――得到黑暗庇佑的人害怕光明的到来,渴望光明的人害怕等不到日出;有一种疑惑――不知道远处朦胧的轮廓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一种焦虑――该走向哪里,自己的位置在哪里。这是一段充满未知和想象的时间,是一段考量意志和判断力的时间。本书的情节生动反映了这一点。敌对双方围城和固守的大背景,为其中的事件和人物提供了朦胧依稀、若即若离的布景,故事中的人们只能看到高墙四角的天空,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草色遥看近却无,若干年后的我们似乎对大局了如指掌,并不能抹杀当时语境中那些人的迷惑和狐疑。白天四门紧闭,夜晚蹑步潜踪,一些具有决定意义的事件都在朦胧的黑暗中进行。凝视与窥探,妄想与推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行动的方式和界限变幻莫测。使形势更加复杂化的,是如何确定一个人的身份――是敌是友?抑或亦正亦邪?金子明被捕后,曾猜测是谁出卖了自己,他锁定了高玉德这个一直为他提供掩护的人,因为朦胧中人的身份也是不可捉摸的。对“傻子”产生怀疑以后,“瘸舅”没有排除敌人和同志两方面的可能性――正是这种模糊性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他的被动。更令人扼腕揪心的是,长春解放后,“瘸舅”的身份也打上了问号――存在是不证自明的,身份却是外部世界赋予的。能够证明身份的人或者死去,或者不在近前,他只能和另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党相互证明,问题是“另一个”的身份也是待定的。这是一个悖论――人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由此产生了一种“身份的焦虑”。这种焦虑是一种担忧,担忧我们不被主流意识形态所认同,担忧我们处在无法与社会设定的成功典范保持一致的危险中,从而被剥去尊严和尊重。革命战士们通过坚定的革命信念和对组织完全的信任和服从超越了这种焦虑。然而,不成熟的组织或者组织中的某些人未必有信心确定这些人的身份。
小说中无处不在的饥饿,准确填写了旧社会的病历。高玉德的文明棍,不是用来支撑他的身体,而是一种缓解焦虑的药物,是一种精神鸦片,它让缺乏安全感的人在随波浮沉中有所依靠。高太太一度陷入了疯狂,丈夫的出走和孩子的死亡摧毁了她的社会支持网络,她自我的边界崩溃了,索性否认自己所有的外在身份,一任情感的发泄;后来丈夫归来,又收养了烈士的孩子,她又回到了社会关系中,坚韧而顽强。
小说叙述简练,没有多余的笔墨,易读性很强。写出了历史背后的历史,丰富了读者对历史的想象。《拂晓长春》虽然是想象的虚构,但是其人物的行动和情节的发展,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具有某种内在必然性,接近于历史的真实,或者说是一种历史的想象。历史并不是教科书上几条简练的陈述,也不是一些干瘪的结论。它是鲜活的,是有血有肉的,其中存在着血肉丰满的人类个体。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小说为我们提供了关于那段历史的鲜活记忆,让我们的感官和思维延伸、触摸到了那恢弘的战争场面和既定的言说模式背后的历史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