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写作生涯中与福建教育出版社结缘,始于该社前任社长,总编辑老阙。然后是现任总编辑黄旭,1999年夏秋之交的一个傍晚,我
《长江传》出版以后,大约有五、六年时间,我一直在写作,修改《大山水》,期间去过一次福州,黄旭到京公干若干次,都会相聚,谈出版、写作,一杯清茶,一杯薄酒,却是越饮越浓了。待到《大山水》定稿,黄旭说“给我吧”,便拖着装了半箱子的手稿到了福州。因为这几十万字的手稿,责任编辑陈玉龙吃尽了苦头,他先要一页页复印,再把手稿还给我,同时清点页数,然后再由他打字、输入电脑,《大山水》写成后我又突发奇想,自己画水墨插图,陈玉龙还得装裱、拍照,仅仅为了封面画,便四易其稿。为了书中几个字词的用法,一些句子的删节在电话里又有几十次的商讨。其时,我正在为凤凰卫视做《江河水》节目的主持,走在从长江入海口溯流而上的2007年的秋风秋雨中,主持节目时理应关闭手机却不敢,不知道陈玉龙什么时候“发难”,便把手机交给导演,主持完了找未接电话,都是陈玉龙打过来的。就这样《大山水》出版了,评价这本书已经不是我的事情了,因为我已经交给读者同时也交给历史了,但作为出版社,其中所付出的劳动,使我难忘。
《大山水》出版已有一年。这是一本至今我仍会翻翻的自己的书,翻书时便听福建教育出版社,听见了什么?是那些熟悉的朋友的声音,是对文字的执着与讲究,是那种并不急于显山露水的山水清音……
一个出版社的成长和经营又谈何容易。我和黄旭经常探讨的话题是,出版社无大小,编辑却有大小,大编辑实际上就是大家,大杂家、有无视野、大手笔,能发现大作家、大著作。我曾在黄旭的安排下为出版社的编辑们作过一次即兴讲座,所说的都是自己从诗人到生态文学作家之间的一些体会,其中更新、充实知识结构尤其引起了朋友们的共鸣,因为我们都是先天不足。当大学的分科越来越细之后,所得的格局便越来越小,如果不是自己去埋头读书掌握跨学科的知识,那就只能做小编辑、小作家了。黄旭在座谈会上强调编辑要读书、读杂书,实在是高明之见。
所谓教育,教化育人也。这就是教育出版者的责任之重,尤其是在这天下滔滔皆言利的年代中。这篇短文将要收笔,忽然想起梁启超在1923年科学与玄学之争中的一段话:“人生关涉理智方面的事项,绝对要用科学方法来解决;只涉情感方面的事项,绝对的超科学。情感表现出来的方向很多,内中最少有两件的的确确带有神秘性,就是‘爱’和‘美’。科学帝国的版图和威权无论扩大到什么程度,这位‘爱’先生和那‘美先生’依然永远保持他们那种上不天子,下不友诸侯的身份。”关于“德先生”及“赛先生”,1919年“五四”之后,我们所说所做已经不少了,对于社会及国民性之改造的功效则见仁见智。而陌生得多的“爱先生”与“美先生”,却是造就一个民族知大爱、识大美的文化精魄。最痛心的莫过于科技进步了,物质丰富了,灵魂却污染了,文化与精神的至高点颓然而废。
记得半年前,我和黄旭、玉龙诸兄在福州西湖边谈及梁启超的“爱”与“美”,不胜感激,慨于梁启超的目光和见识外,即便三句话不离写作,出版的本行,又是多少选题可以大书特书?
读者如我翘首以待。
(徐刚 著名诗人、环境文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