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平
自然世界,大千气象,有生存竞争的残酷法则,也有高深莫测的道德标准,是人类社会的缩影,抑或,人类社会是自然万化的缩影――大自然才是人类
刘先平,我国当代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现代意义大自然文学的开拓者。跋涉山野三十余年,足迹遍及中国的崇山峻岭、高原盆地、荒荒大漠及世界上部分国家和地区。近期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隆重推出了刘先平的“大自然在召唤”系列丛书,共九部,凡263万余字,分别是描写在野生生物世界探险的长篇小说《云海探奇》、《呦呦鹿鸣》、《大熊猫传奇》、《千鸟谷追踪》和大自然探险纪实文学《山野寻趣》、《和黑叶猴对话》、《麋鹿找家》、《寻找大树杜鹃王》和《走进帕米尔高原》。值得一提的是,《云海探奇》是“中国第一部描写在猿猴世界探险的长篇小说”,《呦呦鹿鸣》是“中国第一部描写在梅花鹿世界探险的长篇小说”,《大熊猫传奇》是“中国第一部描写在大熊猫世界探险的长篇小说”,《千鸟谷追踪》是“中国第一部描写在鸟类王国探险的长篇小说”,四个“第一”,具有开创性意义。除《穿越柴达木盆地――走进帕米尔高原》是首次结集出版外,其他八部均曾出版并成绩颇丰。《穿越柴达木盆地――走进帕米尔高原》是作者近几年来在中国西部的探险经历与人文思考的结晶。正如该书内容提要所述,作者从壮丽的自然、深远的历史、人文的空间几个方面,展开了一个个鲜活的故事:守候普氏原羚、黑颈鹤兄弟相残、??用绝技逃生、雄麝毁香跳崖、藏羚羊生育大迁徙、盐湖的生命神奇幻化、魔鬼城下的油海地质奇观……作者以大自然生态系统整体利益为最高价值,考察和表达人与自然的关系,追求“天人合一”的生态平衡的理想境界。
“天人合一”是中国生态伦理的传统。道家认为天人本是合一的,“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庄子・山木》)因此,人应该“绝圣弃智”,依循自然而为,摒弃一切对天地万物和人类自身的有意创作,将生命融入自然生态的大化过程中,达到“物我合一”的精神境界。主张“顺应自然”的道家思想,被有些西方学者视为当代深层生态学的重要思想来源之一,也是刘先平生态道德观的思想根源。在《昆仑山――创世纪传说的根基》中,刘先平给予“盘古开天辟地”这个神话以全新的诠释。日月星辰、草木虫鱼、风雨雷电及以“万物之灵”自居的人类都来源于盘古一身,即“人与自然原本是血肉相连的整体,所有的生命也都来源于一个整体”。
然而,人类社会的发展、工业化的污染腐蚀了人类的思想,滋养了人类的贪欲,切断了人类与自然的本源联系。人类为了谋求自身的发展,无休止地向自然伸出魔爪,对自然的呻吟熟视无睹。直到生态危机威胁到人类的生存,人类才开始重新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制定了一系列在废墟中成长的生态法律。但是直至文明进程的今天,人类仍未制定系统的、人与自然关系的道德规范――即生态道德。生态法律虽能强制性地诉诸于人类的行为,但执行起来往往大打折扣。法律终究是外在的影响力量,只有人内部的深层的道德呼唤才能每时每刻地监督、约束自身的行为。因此,刘先平坚定地认为:只有生态道德的建立,人们有了生态道德的修养,以其自律,才有可能达到生态文明。
那么如何有效地建立生态道德呢?刘先平认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听从大自然的召唤,走进大自然这个生态道德教育的天然课堂,去领悟生命的真谛。每种生命形式以它对人类的价值有理由分别得到尊重,人类的发展不应该威胁自然的整体性和其他物种的生存。在《穿越柴达木盆地――走进帕米尔高原》的“香料之路”徘徊过的读者一定不会忘记面对残忍的盗猎者,香獐眼中的愤怒和仇恨。悬崖边与情人依依惜别,继而毁香自杀,香獐以自己的生命捍卫了生存的尊严!还有可可西里惨绝人寰的藏羚羊大屠杀,一只幼崽在上百只同胞的血泊中求生,无论经历怎样的灾难,生命之花依旧灿烂,理应受到人类的敬畏与尊重。香獐和藏羚羊给人类带来了福祉,也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中。接着刘先平又追根溯源,“如果没有了市场,盗猎还能猖獗起来?”把矛头直指使用藏羚绒毛制品的贵妇人,人性的虚荣与贪婪使他们丧失了生态道德。几千年前,《庄子・马蹄》中的故事至今警示着我们:“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直至自以为善治马的伯乐“烧之,剔之,刻之,雒之,连之以羁絷,编之以皂栈”,马便死掉十分之二三了。自然界以自残的方式冷笑着报复人类的愚昧无知。殊不知,万物在天然的状态下,外在的形态和内在的习性本来就处于动态的和谐之中,人类所要做的仅仅是不刻意去干涉这个神秘国度的内政,“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走进生态道德课堂的第二篇:知足知止,保护环境。在《惊世彩陶》篇,4000多年前的先民创造了灿烂的彩陶文化,也因此严重破坏了生态植被,招致了大自然最严厉的惩罚――一场地震、洪水掩埋了柳湾的文明。然而在4000多年后的今天,仅在作者跋涉之处,危害生态的行为仍然屡见不鲜,过度放牧,采金、采矿破坏了植被,沙化严重,降雨量减少,长江源十年间气温上升0.8摄氏度,青海湖水位不断下降,湖水中盐的浓度年年增加,威胁到鱼类的生存,南面的湖边甚至出现沙滩游乐场。对此,作者不无悲痛地写道:我曾立志要为祖国秀丽的山河谱写壮美的诗篇,但只是短短的二三十年,我所描写的山川河流不少都已成为“历史”和“老照片”。正如历史学家汤应比指出:“现代人的贪婪将会把珍贵的资源消耗殆尽,从而剥夺了后代人的生存权。”当然,我国的生态保护也有一定的成效,但这些成效相对于破坏来说仍处于劣势。当代人生态道德意识的淡薄,使得生态危机一步一步逼近。
走进生态道德的课堂末一篇:寻求诗意的栖居地。刘先平说:何为“仙”?人在山中即为仙。何为“仙境”?所谓仙境即是生态良好之地,鸟语花香,林木茂盛,人们心地善良,一切生命平等,人与动物和谐相处……总之,是集人间美好之大成吧!
在中国传统的自然审美观中,存在着“比德说”和“畅神说”。刘先平赞成儒家的“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自然美学观,认为山和水是“仁”和“智”的象征,并赋予具有西部特色的植物红柳和胡杨以人的高贵品质。自然之美并不仅仅在于可以比德,也在于它能怡神悦性,即“畅神”。刘先平陶醉于自然的造化,用艺术家的眼睛欣赏自然美,在西部神奇的自然风光中,他获得了愉悦的审美体验,得到了精神的陶冶和升华。更有徜徉于山水间的古代神话拓宽了自然审美的文化内涵,这些浪漫传奇而又富有人文主义精神的故事使自然美具有神秘的审美倾向。但是唯有生态道德的建立,这些审美文化才能得到传承。假想下,如果后世子孙面对着人类文明的荒原,寸草不生,又岂能获得自然的审美体验?又去哪里寻找精神的栖居地?
走进生态道德课堂,刘先平更加关注孩子。儿童文学是贴近自然的文学,因为儿童作为处于生命本初状态的自然人承载着更多来自原始自然的神秘信息。他们行走、说话、思考、发脾气、使诈、怜悯、依赖、感动,与大自然诸多至今无法解释的行为一样,出于本能的内在的无意识的率性而为。他们与自然有种天然的联系。儿童是“泛灵论者”,倾向于将自然万物看作是有生命的。许多成年人在童年时期也曾试着对花草虫鱼自言自语,担忧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小树。儿童具有爱的智慧,他们的爱是简单的、单纯的。儿童热爱他所生存的环境,我们常常看到一个孩子因为一朵花的绽放欣喜不已,这是只属于童年的孩子式的欢乐。如果成年人无法发现也无法领略儿童眼中的美和快乐,可能就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对自然的好奇和热爱。只有热爱,作为一种精神上的能力,才能创造出美丽的心灵。然而当童年失去自然、生活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会怎么样呢?儿童只能在人工园林中寻找自然的痕迹,只能在动物园中猜想童话里山林之王昔日的威猛。因此作者强烈呼吁让儿童走进生态道德的课堂,接受生态道德爱与生命的教育,获得审美的愉悦和人格的完善。还记得韩东的《山民》里那个想看山的孩子的抱怨吗?“他只是遗憾,他的祖先没有像他一样想过,不然,见到大海的该是他了。”同样,如果不让现在的孩子走进生态道德的课堂,那么,在未来遗憾的将是他们的子孙了。
“大自然在召唤”系列(9册),刘先平著,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2009年2月第一版,20.00元/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