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雪梅同志合译的《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第四版)出版了一段时间了,总觉得应该把翻译过程中的感受和读者交流一下。该书在国内分别于1982年和1989年出
作为一名历史地理的研究者,在翻译和阅读《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一书的过程中,我一直都有芒刺在背的感觉。因为该书对世界地理学思想史的介绍,衬托出我国历史地理学学科定位的尴尬和学科发展中存在的重要问题。
历史地理学是地理学重要分支学科,有些学者甚至认为历史地理学是地理学核心。在我国,关于历史地理学的学科性质,虽然在老一辈学者激烈讨论之后,基本一致认为历史地理学是地理学的分支学科,但是实际上这几十年来历史地理学与地理学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扩大。在《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第十九章中提到的地理学的具体方法,如航空照片、彩红外、卫星图像等观测技术,统计学方法等分析手段,在我国历史地理研究中很少被真正的使用;在第二十章中提到的“系统”、“社会物理学和重力模型”、“扩散”等等对于我国很多历史地理研究者而言,可能是闻所未闻的术语。甚至“区域”这一在当前历史地理研究中经常使用的概念,如《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所言,这是地理学思想史中的四个传统之一,我国却很少有学者对其进行过研究和探讨。当然近年来在历史自然地理领域,现代地理学的研究手段开始被广泛应用,甚至在一些会议和论文集中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出历史自然地理与现代地理学的结合;但历史人文地理的研究,依然止步不前,在研究内容、方法上似乎更接近于历史学,而对地理学的研究方法很少予以关注,更不要说是使用。
出现这种问题的原因有二:一是,我们并不理解“历史地理”的真正定义和内涵,虽然很多学者认为历史地理学是地理学的分支,但是在实际研究中,又将属于历史学的“地理的历史”以及“以地理论历史”混入进来。现在看上去成果丰富的历史地理,实际上是各种学科研究成果(这里指的不是交叉学科的研究成果)的混合。二是,从学术发展史的角度来看,中国的历史地理学来源于历史学中的沿革地理,至今很多从事历史地理学的学者都出身于历史学(教育部的学科分类中,历史地理学至今依然属于历史学),而缺乏地理学方面的系统训练,由此也造成了在研究中主要从历史学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运用的也多是历史学的方法。很多以“历史地理”为题的论著,实际上更倾向于“历史”和“地理”的混合,或者是“地理的历史”。
《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一书在多处都提到现代地理学核心的消失,如在第642页提到“这门学科曾经有一个核心和一个外围;今天,我们拥有一个坚固的外围,但是却缺乏一个传统的核心”。中国的历史地理学其实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在很多学者宣称建立了所谓“新”的历史地理学的分支领域的时候,他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是历史地理学的核心。历史地理学研究“过去的地理”,这并不是问题的答案,因为地理学自身的核心都在消散。在近几年历史自然地理的研究方法迅速向现代地理学靠拢的情况下,历史自然地理和历史人文地理之间的隔阂逐渐加大。在很多会议上可以明显地看出,历史人文地理的学者不理解历史自然地理的学者所使用的方法,并对其所使用的资料加以指责,而历史自然地理的学者则对历史人文地理学者过于历史化的思维模式表达了不满。与地理学一样,在分支学科不断增加的今天,更应该坐下来重新探讨历史地理学的核心,否则历史地理学就会像不断膨胀的气球,也许有一天会消散在其他学科中。
《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一书,不仅让我们意识到我国历史地理学与地理学发展之间的差距,而且也让我们看到了当前学科繁荣背后存在的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