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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本《牌戏人生》的因缘际会

2009-04-2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庞? 我有话说

今年1月,我的文化散文集《牌戏人生》再版,不想巧遇另一本《牌戏人生》。这个巧合使我与12年前采访过的翻译家傅惟慈先生“再续前缘”。

上世纪90年代,我常应报刊之约为京城文化人写些专访。《音乐周报》编辑约

我以“名人与音乐”为题给他们写一组文章。我先就近采访了翻译家董乐山,董先生热心为我介绍了另一位翻译家傅惟慈,傅先生又介绍了李文俊,于是就有了一组被编辑称为“连环套”的“翻译家与音乐”的专访。

采访傅惟慈先生是在西城四根柏胡同他的小院,院内花木扶疏,雀跃虫鸣,是闹市中一个难得的幽静去处。傅先生和他当教师的老伴在这里度过几十个寒暑,儿孙们从这里走向了世界各地。傅先生很健谈,给我讲他带有传奇色彩的生活经历,讲他丰富而独特的爱好和感悟。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提到印度前总理尼赫鲁的一句名言:“人生如牌戏,发给你的牌代表决定论,你如何玩手中的牌却是自由意志。”他说,这句话蕴含的哲理很深。尤其是在缺少“自由意志”,难于把握自己命运的年代,这句话的启迪,使他能尽力用手中的几张“好牌”,在人生这个大牌桌上博弈。这个比喻颇为新鲜,我觉得只有度过了大半辈子坎坷人生的翻译家,才能从一位外国哲人那里接过这样的智慧。于是我就用《牌戏人生》作为这篇专访的篇名,并写下自己的理解:“牌戏人生决不等同于游戏人生。它意味着,在人生的牌桌上,要尽力打好自己手中的每一张牌。”关于傅先生与音乐,我写道:“作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要素,音乐也是人生的一张牌,一张能使生活变得更加美好的牌。”文章发表于1996年11月22日《音乐周报》,四年后,又收入我的第二本散文集。给这个集子起名时,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牌戏人生”比较尽意,于是,篇名又成了书名。张中行老先生给文集写的《序》中有这样的话:“先看到书名,是《牌戏人生》,觉得有意思,有情有理,而且拉尼赫鲁来助威,可以透露作者的慧心”,可见张先生对这个书名也是赞赏的。

有趣的是2008年7月傅先生的散文随笔集出版,用的也是这个书名。我得知傅版《牌戏人生》是在对自己的《牌戏人生》进行修订准备重印的时候。设计封面的美编告诉我,她在网上查资料,发现另有一本《牌戏人生》。我上网一看,原来正是傅先生的大作。没过几天,我又在《书摘》杂志2009年第1期上看到傅版《牌戏人生》的书摘。于是,我带上拙作《牌戏人生》前后两个版本,又一次来到四根柏的那个小院。

傅先生今年86岁,但还是那样精神矍铄,那样开朗健谈。他以文学译著《布登勃洛克一家》《臣仆》《问题的核心》《月亮与六便士》等,在读者中声名斐然;同时,还是外国钱币收藏家、旅游家和摄影家。也就是说,他的“正业”和“副业”都同样玩得精彩,不愧是人生牌桌上的一位高手。他说人生的每个转折点,都像是一次次艰难的出牌。虽然自己出的未必都是好牌,但每次都为自己带来意外的收获。他曾因翻译外国文学而被批判,但在“自由意志”的内驱力下他甘愿背负文学翻译这一沉重的十字架。噩梦过去,他活了下来,虽然寿命这张牌已经被用去了大半,但在最后一轮的洗牌中他可以笑称“差强人意”。

12年前,傅先生给我看过他只身一人,满世界、满中国旅游拍下的精彩照片。如今他年事已高,不大往外跑了,那些充满文化视角和艺术味道的照片,成了《牌戏人生》中精美的插图。提到这本书,傅先生谦虚地说,如果知道这个书名我已用过,他会另起一个书名,避免“撞车”。我说,我用这个书名,完全是受先生的启发。在出版史上两本书用一个书名也不乏先例。虽然我和先生都是无心,但这种巧合,也许恰恰说明我与先生有某种相通与默契呢。

过了两天,为取落下的相机我又来到“四根柏”。先生一见我就说,这两天他一直在看我的《牌戏人生》,许多文章都很有同感,害得他睡不好觉。我闻言又抱歉又高兴,说明我与先生真的有某种相通与默契。还有许多话题能证明这一点。比如我写过叶圣陶一家的传记,而傅先生上世纪70年代是叶老之孙叶三午“地下文化沙龙”的常客,他对那段往事绘声绘色的描述,正是我修订这本书的珍贵资料;又比如我和傅先生都非常喜欢张中行的文章,傅先生说如果早知道我曾与张老交往密切就好了,可以由我引荐去看张老,无奈这一愿望已不可能实现了;还有我写张中行的文章提到张老对文字的“较真”――因为遭到一些编辑轻率的滥改,张老投稿的原则是“许退不许改”,对此,作为翻译家的傅先生和作为编辑的我都深有体会。傅先生说,两本《牌戏人生》中都有校对错误,有机会重印时一定要改过来。我文中有一个词“亲炙教诲”,傅先生说以前还没见到这个用法,问“炙”字在这里怎么解?我说只知道有这么个词,确切的解释还说不清楚。当下,傅先生就找来《辞海》,查到“亲炙”,原来出自《孟子・尽心下》,还有朱熹的注和《红楼梦》中的引文。他高兴地说:“原来‘炙’字还有‘熏陶’的意思,今天又长了点学问。你真是我的‘一字师’啊!”

我当然不好意思,在这位大翻译家面前我怎敢称“师”呢?但作为纯粹的知识分子、性情中人,傅先生的可爱之处正在这里。这里没有资历、等级甚至年龄的界限,人和人的交往、相知,完全是因为一点求真求知的共同爱好。傅先生的《牌戏人生》我也在看,其曲折丰富的人生阅历,优美平实的文笔,特别引人入胜,使人增智怡情。

我与傅先生虽然出生于完全不同的时代,有着迥然不同的生活经历,但在人生价值的追求和审美趣味上,却似有某种相通。因此我大胆揣测,两本书的重名,看似偶然,其实还是有些必然因缘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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