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录影技术真的能改变我们的生活,每一次看到电视里播放新的多米诺骨牌世界纪录的时候,我都不得不向影像世界致敬。其实,艺术在向我们展示经过再创造的生活时,生活会悄悄地因为传媒方式的变化而改变。就说死亡,当我们面对真实的死亡的时候,恐惧、震惊以及无助等等感受,会让我们对生命发出来自内心的提问:“生命是什么?他活着的时候我对他?我也会和他一样吗?”类似的感受是直截了当并且直达内心的,而变成戏剧的时候,我们也会为“活着还是死亡?”这样的提问而感叹,但我们不想深思也不愿考问灵魂,我们以“这是假的。”来中止生命的问题。而到了电影到了电视,死亡和与之有关的事情,基本上成了推进情节的“配方”,我们也会为死亡落泪,为牺牲悲痛,为献身感动,但认真想一下,我们的落泪、悲痛与感动,与死亡与生命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演得真好!演得真感人,演得太像真的了!”对了,我们打内心就知道这不是真实的死亡,这只是一次表演,我们的感情的付出,是为表演在打分!这就是技术与艺术进步的代价,在丰富我们视听的同时,贫乏和空虚了我们的灵魂!
多米诺骨牌是个可怕的游戏,它常常让我想到这个世界上许多可怕和可悲的事情,流行病的传播、艾滋病、股市疯狂、还有已经进入历史的大跃进、红卫兵、上山下乡等等。就说这眼前的全球金融危机,美国的房子卖不出去了,就这一张牌就击倒了全世界银行的信心。最新的说法是南美的蝴蝶煽动一下翅膀,到了地球上另一个地方就会变成一场飓风。我相信这里有类似多米诺骨牌的道理。前些日子从以色列回来,顺访新加破,新加坡这个位于赤道边的弹丸之地,却有天然的优势:“我们这里没有地震,没有海啸,也没有台风。”这就是小国的自豪感,不说“我有什么”就说“我没有什么”,做人如果这样,也会少了许多烦恼。就说台风也叫热带气旋,常常是从赤道发展到中国南部沿海时,越发积累了能量,变得气势汹汹,而在赤道边上,它刚出生,没那么大的气势。当世界上的某种事物,成为一条链状关系,那么,它们之间发生类似多米诺骨牌危机的可能就必然存在。
当我看到参加多米诺骨牌游艺机戏的选手们,把一张张小骨牌整齐有序地码放,我就想起我少年时代常写在墙上和纸上的口号:“做……一块砖,那里需要那里搬!做……一块瓦,那里需要那里码!做……螺丝钉,那里需要那里拧!”这个……通常是宏大而光彩的字眼,比方说“革命”还有“伟大领袖”,这些字眼让人不容对这种口号产生疑问和想法,照办就是!然而,大跃进的全民狂热,文化革命的举国动乱,除了我们知道的有关文件总结的历史经验之外,这类口号里所倡导的集体无意见的“绝对服从”精神,也是产生“蝴蝶效应”的重要原因吧?
可喜的是,我们今天变得稍稍聪明一些,我们在各种场合会听到“多种”“多样”“多极”等与多有关的词,多就是讲差异,就是承认事物的个性,就是区别和认识世界的丰富性。我最早的多样性经验是在农村学到的。我插队下乡是在贫困的山区,贫困山区的农业就是“靠天吃饭”的农业。农民每年种地,品种非常繁杂,有麦子、谷子、糜子、玉米、高粱、荞子,就是豆类,也有小豆、黄豆、红豆、花豆、黑豆、芸豆等等,为什么?因为各种作物,生长习性不同,有的耐旱,有的抗涝,有的喜光,有的耐寒,总之,老天爷不管这一年是个啥脸色,有受灾的也会有丰收的,这叫用多样化来对付脾气乖戾的老天爷。
多米诺骨牌也会失败,失败就总在于有一张没有按“规定动作倒下”,于是他就中止了整个的进程。多有意义的“这一张”啊,在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中,中国会成为“这一个”吗?而在现实生活中,许多可能产生多米诺效应的悲剧,也会因为出现了差异,而中止悲剧的出现。那么“这一个”,他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