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的度在哪里?
心血来潮地想到了酒的度数。好诗如好酒,是可以长久回味的;好酒如好诗,是能令人沉醉的。
“美酒饮教微醉后,好花看到半开时。”宋代诗人邵雍的诗,写的是一种度。
度是一种分寸,度是一种火
如果说,一首诗没有写好,那是度没有把握好。
度是一种情怀,度是一种感恩,度也是一种力量。
恰到好处就是度。“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他只有一朵花,却是玫瑰。”说的也是一种度。
度是一种境界,度是一种体验,度也是一种觉悟。
因为说不清楚,却有写的欲望。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吗?
感受一种热度
写诗需要有热情。年轻的时候,正是热情洋溢的时候,也是写诗最多的时候。
青春岁月,大概每个人的内心中,都会有诗人的影子闪现。有热情就会有美感,哪怕只是三分钟的热度呢!
写诗像恋爱,短也罢,长也罢;有缘也罢,无缘也罢。热情也需要有个度,过热了走火入魔,过冷了心情黯淡。
热情和激情是近亲。前者多一点热爱,后者多了一点激动。落脚点是在一个情字。有情才有诗。
人,没有了激情,注定一事无成。
文字本身是没有热度的,区别在于使用它的人。你去读一首诗,能知道是谁写的吗?一个人的体温,一个人的心跳,一个人的付出,能感受到吗?
去过极寻常的日子/去在平凡的事物中睁大你的眼睛/去以自己的火点燃旁人的火/去以心发现心。
从何其芳的诗中,能感受到一种热度,也是一种温情。阳光心态,“生活是多少广阔,生活是海洋,凡是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快乐和宝藏。”还有他的《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再到王蒙的《青春万岁》,都是有热度的诗歌。
这与俄罗斯文学的传统,血脉相连。越是寒冷的地方,越离不开热度。人在心境苍凉的时候,有时是一句话,有时是一个眼神,有时是一首诗,都能感受到一种温暖。
当有了冷遇,当心灰意冷的时候,一首充满温情的诗,能给你些许的信心和希望吗?这便是诗的热度。
观察一种角度
看人的角度不同,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看诗也一样。
诗人有诗人的角度,读者有读者的角度。写诗需要灵感,有神来之笔,超出写作者的预料。读者有心,在读诗的过程中,观察到诗人的角度,他们看待事物,理解人性的目光,还有视角的转换。
你看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你是谁?那个站在桥上的人,就是最美的风景。诗人是谁?那个站在楼上的人是谁?明月与窗子,你与别人的梦。一首短诗,有多个视角,从外物到内心,我们能从中看到什么,想到什么?
还有顾城的那首《远和近》: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角度,诗人跳跃式的思维方式,你与我,单纯的时空距离,人与人,人与自然,如何去观察,如何能走进诗人的内心世界?
认识一种高度
古往今来,有多少诗人,写出了多少有高度的诗歌。
高度是一种理想,一种极致,一种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境界,可望而不可及。
汉语古典诗歌的高度在唐代,唐代诗歌高度的代表是李白。诗仙,天马行空,“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气势如虹,“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诗人在高处,灵魂在日月之间,与日月同辉。诗酒归一,天人合一。“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那个“但愿长醉不愿醒”的人,那个“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人,那个写过“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人……像诗,至今还活着。
词人也是诗人。宋代的文豪苏东坡说:“高处不胜寒。”晏殊说,“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高人自有高论,道尽人间沧桑。
了解一种深度
从流传下来的经典诗歌中,都不同程度地读出一种深意。时光流逝,深刻的,深沉的,深邃的,有意义的诗句,扎根在大地上,深入人心。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如果说汉语诗歌有两条脉络的话,《诗经》像黄河的源头,《楚辞》像长江的起源。人文地理,深度阅读。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
物是人非,天翻地覆。或黯然神伤,或慷慨激昂,在诗中看到深情。“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是李白的感慨。“无边落木潇潇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这是杜甫的深情。“满目江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这是晏殊的感怀。“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这是张炎的深意。
“当我沉默着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我读鲁迅的文章,总能感到一种深刻的东西。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从艾青的诗中能了解什么是深度的写作。
有意无意,有句无句。诗歌是诗人心灵的产物。有了参照,我们能写出有深度的诗吗?
寻找一种纯度
寻找纯度高的诗歌,在记忆中搜索,在对比中提取,哪些诗人,哪些诗歌,铭记在心。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的纯度高,现代人还可以唱,清纯动听。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的纯度高,至今还可以入画,超凡脱俗。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李煜伤感的纯度高,无可奈何的纯度高。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王维诗情画意的纯度高。
读外国诗歌,读翻译过来的诗歌,想到了英国的济慈,那个希望将名字写在水上的人,“在这广大的世界的岸沿,我独自站定、沉思,直到爱情、声名都没入虚无里。”(穆旦译)
想到了俄罗斯的叶赛宁,别人为什么写诗,他为什么写诗?他与邓肯的浪漫爱情,比诗更热烈,比舞蹈更壮观。单纯到了一种极致就是诗。痛苦的纯度,幸福的纯度,在一种纯度中,看到了美的人和事。
诗的纯度越高,越容易感动人。在当代纷繁复杂的汉语诗歌中,顾城和海子的诗歌属于纯度比较高的。在世俗眼中的幼稚、单纯、天真,恰恰为他们的诗歌提供了养分。不成熟,没有长大,过于性情用事,未失其赤子之心。庸俗还没有过多影响到他们,他们就死了。一个活了三十多岁,一个活了二十多岁。那个任性的孩子,去寻找一盏灯了;那个面向大海,看春暖花开的青年诗人,已回到自己出生的村庄中去了。
纯度过高的诗人,常常是短命的诗人;纯度极高的诗歌,往往是能流传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