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德国天主教传教士汤若望,明代天启朝二年来华传教,后供职于历局。清代顺治元年任钦天监监正,新编历书,变更历法,施行《时宪历》。顺治十七年,安徽歙县人杨光先上书礼部,反对历书封面用“依西洋新法”五个字。
康熙三年秋,杨光先再次上书礼部,指斥新历推算该年
康熙八年,因推闰失实,杨光先被夺官下狱,初论死罪,后以年老免死放归,病死于途中。汤若望之冤狱则获得平反。
在杨光先的呈文《日食天象验》中,有这样一句斩钉截铁的话:“宁可使中夏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
这样的说法,这样的逻辑,这样的思维方式,我们有不少人,怕是仍旧耳熟能详的吧。岂不记得,在“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有一句喊得震天响的口号?叫做――
“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追溯起来,“宁要……不要……”也还是咱“祖传老店”里的陈年旧货?。
2
眼下常见某某官员、某某代表、某某委员,前一刻还好好的,在讲话,在视察,在训示,在指导,在会议……而忽然被“双规”了,过了若干时日又在媒体上公之于众了,说是因为贪污腐化、损公肥私、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等等,事发暴露云云。此时,往往则要宣布先撤销了党内外一切职务,再提请罢免了什么代表、委员之类的资格,然后,再交给检查机关,侦查起诉。
不由得联想起,古代实行科举制度的时候,举子士夫孜孜??,寒窗十年,应试取中,得到了“功名”。有了功名,才能做官升迁发财,而一旦犯了罪,触犯了王法,就会惹得龙颜大怒,于是被劾举、被纠弹,但必得先革去所谓功名,其后才能关押、鞫审、处刑。
看来这一点,是古今相继、绵亘不绝、一脉相承的。
――此之谓“刑不上大夫”也。
3
徐世昌,在清末民初,是个不能小觑的大人物:清乾隆朝进士、翰林院编修,曾任东三省总督、邮传部尚书、军机大臣、内阁协理大臣,后来又当过北洋政府国务卿,还被段祺瑞操纵的“安福国会”选举为“总统”。
据吴江《从袁世凯称帝失败谈起》(2009.6.19.《文汇读书周报》)一文,此公之“名言”云:
做了一辈子的官,不捞它个数百万,还算是人吗?
当官弄钱,发财,而且大发其财,是正当的,是天经地义的,否则就不是人。做过“大总统”的人物,到底卓尔不群,此等豪言壮语一出口,大有“气吞万里如虎”之概!似乎以“人”的名义,搞贪污腐化,便理直气壮、堂堂正正、气壮山河、伟大光明了一样。
总之,做贪官捞钱,才算是人。――这算什么歪理呢?说这种话,还算是个“人”吗?简直是无耻之尤!
对于我的愤愤然,朋友X颇有一点不以为然,他冷冷地说道:比起眼下的有些贪官来,徐世昌要强得多了,起码他心口如一、直言不讳、有啥说啥呀,起码他不一面贪污受贿,一面大唱如何如何廉洁自律、拒腐反贪的虚伪高调呀!相比起来,他还不像有些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贪官污吏那么装腔作势、那么厚颜无耻吧?
是啊,有的官老爷,不是直到东窗事发之前,还在什么什么会议上,煞有介事、振振有词、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地大谈特谈要廉政呀,要肃贪呀,要做公仆呀,要反腐败呀,要立党为公呀,要执政为民呀……吗?
朋友X接着说:哎,这就对了,这年头儿在官场,关键不在于你做什么,而在于你说什么。
顿时,我哑然无语了。
4
据报载,河南郑州须水镇西岗村的一块土地,原本划拨为建设经济适用房的,却被开发商建起了十二幢连体别墅和两幢楼中楼。郑州市城市规划局副局长逯军,就此事接受媒体采访时,反问记者道:
“你是准备替党说话,还是替老百姓说话?”
此言一出,天下汹汹,舆论大哗,一片谴责、声讨、批判、痛愤、痛惜之声。
有说此话“给人的感觉是将党和老百姓对立起来,乃至认为党有凌驾于老百姓之上的特殊利益”的;有说逯军“党性不强,胡说八道”的;有痛心逯军“失言”的;有说由此暴露了官员“失德”的;又有探讨“官员怎样才算会说话”的;还有为政府出谋划策“应该如何应对‘麦克风时代’”的。结果闹得郑州市委组织部的官员也不得不出面宣称:“逯军此言属于个人言行,只能代表个人,组织部也管不了,国家也是规定言论自由。”于是乎又有说“上上下下,无论百姓还是官员,都在渴望言论自由”,乃至“拿言论自由搪塞逯军事件也不坏”的……
然而,窃以为,逯军不过是下意识地说了“大实话”,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泄露了某一“玄机”而已。
忽又想到:曾几何时,在中国特色的革命文艺理论中,“党性”不仅高于“人民性”,而且“人民性”的提法还遭到过铺天盖地的批判、“围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