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季先生又写的太多了,所有的叙述开始歧义丛生,一个人被无限叙述,再伟大的人物都要有问题的,何况作为常人的季先生呢?
我见过季先生一面,其实,可以再去见更多的面的
说是讨论有点夸大其词,其实,主要是季先生表达个人对文学的观念,我偶尔插一下嘴,后来干脆插不了嘴了,因为他表达的观念很难以认同,但是,他的态度又是诚恳的,老实的,善解人意的。他问我:你导师是支持现代派诗歌的,现代派到底写了什么,我怎么读不懂呢?他这样很老实地问,我竟然有点不知所措,这可是著名的文化大师呀,竟然对着一个博士研究生坦诚自己读不懂现代派,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这是真的。我支支吾吾了一番,其实,季先生也并不是想跟我讨论现代派,他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他对文学的困惑,对诗歌的理解,他开始谈卡夫卡和海明威,他说更喜欢海明威,《老人与海》写了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意志。我有些走神了,季先生的语调是平缓的,自言自语的,好像在跟自己说话,我碰巧成了一个听众。那时候季先生也是快90岁的老人了,我怕太打扰,赶紧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季先生还嘱托以后有空就过来坐坐,我答应着,但是,功课太忙,主要是我做的“现代派”的东西离先生太远,以后我再也没有拜访过季先生,现在想来还是有点歉意。
后来,季先生的名声越来越大,再后来,就是关于季先生的很多神话,当然,还有关于季先生的许多议论,在这些声名和言辞后边,我经常想这个季先生是十几年前我见到的那个穿着粗布衣服,说话平缓的季先生吗?
也许已经不是了,人一旦被神化,再纯朴的人也没有人气了。也许真实的季羡林先生远远比传媒塑造出来的季先生要可爱得多,可惜,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真实的季羡林先生了。他带着所有的辉煌和遗憾,带着这个时代给他的声誉和馈赠,走了,一个山东农家子弟,一个留德博士,一个北大教授,一个翻译家,一个文化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