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敏对当代小小说的乐观与信心是有坚实的社会现实基础的。或者说,中国当代社会的阅读文化的选择有力支持了他的理论认识。他只是比我们任何人更快更早地捕捉到时代的信息,敏感地意识到一个新的阅读变革时代的到来。当代中国,在现代生活节奏与高科技发展的多重冲击下,传统的阅读方式正在发生大的变化,人们自然会要求和选择一种更适合的文化接受方式,也因此必然会催生一种更有时代感的文体的产生。每个时代都会有自己主导性的文体。小小说就是时代主导文体之一种。它应改革开放时代的要求而生,也会在改革开放时代文化的发展中成熟。事实证明,中国当代小小说的确是这样走了过来。最初,多数人哪怕喜欢小小说,也不一定会认识到它可能参与一个时代阅读变革,并担任如此重要的角色。坦率地说,当年,我读到这些几乎和说教寓言没有多少差别的小小说时,很怀疑它会像今天这样正在具有这个文体所独有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事实上,它在不断深入人心的实践中嘲弄着我们对它的怀疑。
一种文体成熟需要创作实践和理论实践的不断探索创新。对小小说而言,由于不断有优秀作家的参与,已经有一大批优秀作品,开始有意识从短篇小说的格局中摆脱出来,形成自己独有的创作规律。然而,相应的理论工作远远没有跟进,也就是说,理论评论的实践落后于创作的实践。好在有《小小说是平民艺术》等一大批理论评论作品证明理论评论家们在努力探索。说实话,要探索总结这种时代文体的创作规律比小小说创作要难得多,理论进展也会慢得多。不过,我们从杨晓敏的努力中,仍然可以收到理论积极进取的信息。例如他关于“小小说是平民艺术”的观点。的确,小小说必须紧紧围绕“平民艺术”这样的中心来开拓它的思想格局和艺术格局。一方面,要坚持反映普通百姓和生活意志情感情怀,一方面,又要发展出普通百姓自然接受喜闻乐见的表达形式。由此,我想到蒲松龄的小说精神。小小说的内涵可能会和《聊斋》的内涵更融和一些。这也许就是“小小说是平民艺术”这个论断的理论认识。
我非常赞同冯骥才先生关于“四个柱子”的说法。他认为中国小说是由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和小小说这几个柱子支撑起来的。大作家认可小小说很重要,说明小小说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同时也对小小说的发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个要求显然不光是他个人的,还是时代的――小小说怎样成为一根与时代相称的文学“柱子”。这个课题要由作家们来完成,也特别需要理论评论家来完成。我们从创作规律中得知,在小小说还未成熟之前,写好短篇小说最难写,要求最高,也就是说,短篇小说的艺术规律最难掌握。因此,短篇小说的理论发展和突破也最为艰巨。而在我看来,小小说尽管看上去很平民化通俗化,但也是最难写好。它要成为能支撑起一个时代文化的“柱子”,一定会有自己不同于别人的特点,一定会形成独特的规律,找到并接近它是我们理论评论的艰巨任务。从这个意义上说,杨晓敏的探索是迎难而上并取得了相当的理论成绩,在积极推动小小说创作繁荣的同时,也为当代小小说理论研究的深入发展做出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