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无论于中国于全世界,大抵都是20世纪的一个有着永不磨灭的特殊印记的时代。好像没有哪个年代像60年代这样切近又这么遥远。饥饿,激情,沸腾,阶级战斗,上山下乡,忆苦思甜……这十年间经历了一个特殊的转折
“阶级斗争为纲”下的创作
这是当时《人民日报》报眼位置所刊登的毛主席语录:“我们现在思想战线上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开展对于修正主义的批判。”“千万不要忘记阶级和阶级斗争。安定团结不是不要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是纲,其余都是目。”在革命化的政治路线引导下,60年代人们的读书生活始终没有离开和走出斗争的圈套。
被称为60年代标志性作家的浩然,1965年出版了他的代表作、长篇小说《艳阳天》。这部作品因为其鲜明的政治路线,而成为“文革”时期影响最大的小说。关于浩然及他的这部作品,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陈思和有着这样的评价:浩然先生的创作开始于50年代,民间性的自发成份还相当浓厚,他的作品清新活泼,内容多写新人新事,虽然肤浅,但浅得可爱,与当时河北文坛上另一位文学新人刘结棠相映成趣。但从60年代毛泽东强调“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以来,他的创作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其标志是长篇小说《艳阳天》的出版。这部作品在“万花纷谢一时稀”的年代里能够一枝独秀绝不是偶然的幸运,而是它能够直接图解出一幅农村阶级斗争的图像:作者用“两军对阵”的二元对立的模式,写出了一个合作社在麦收以前的15天里发生的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敌人”的一方,不但党内外相勾结,而且与城市里的右派挂起钩来;不但思想路线上有分歧,而且还杀人闹事,萧长春之流就在这样虚构的“战争”中成了风口浪尖的英雄人物。这样的生活图像,戏剧性当然很强,但究竟是真实地反映了农村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农民的精神面貌,还是为了图解错误的政治口号而歪曲了生活真实,在经过了惨痛教训以后的今天,应该是不言而喻的。浩然先生是“文革”时期有幸可以在新华书店里陈列自己作品的作家,他的《艳阳天》在当时都是脍炙人口的流行读物,现在三四十岁一代人恐怕很难忘记这些作品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平心而论,在一片肃杀的文学空间,除了样板戏和一些拙劣图解政治的文字以外,唯一可以当作文学作品看看的合法创作大概就数浩然先生的小说了。这倒不是因为在文化专制年代里他真的“有意回避现实,决计写距离远的农业合作化时期题材”,也不是他“忠于自己的艺术良心,大胆地写人情世态和爱情纠葛”,而是因为这些作品出现在一个极不正常的文化荒芜年代里。正像在大饥荒时代里人们可吃观音土,但并不是说这种土就是食物,它不过是有充饥的功能而已。
“题材”即作品的“内容”
在中国五六十年代的文化语境中,“教育”、“教育意义”是文学生产中很重要的要害词,当时,我们的国家频繁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教育运动,如“传统教育”、“革命化教育”、“共产主义教育”等,教育的主要对象是青少年,几乎每一次教育运动都是和现实政治任务相互配合的社会动员。因此,决定一部作品的成色和价值的标准,不仅看它写得如何,更看它写了什么,用当时的语言说,叫做“政治第一,质量第一”。这样,“题材”即作品的“内容”成为五六十年代文学生产的一种主要的规定性。
1961年年底,《红岩》在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问世,全国所有的宣传机构几乎全行动起来,纷纷著文介绍,形成了开国以来少有的对同一部小说进行宣传的热潮。人们不约而同地将《红岩》看作“共产主义的教科书”。不到两年时间,《红岩》就多次重印,累计达400万册,至2000年《红岩》已有2版59次印刷,总发行量突破1000万册,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发行量最大的小说。实际上,即使在《红岩》的文学史地位已成定局的今天,中青社的一些老编辑还是认为《红岩》从文学上讲不是一部成熟的作品,还不到或者说还没有修改到出版的水平,还有进一步提高的余地。因而,假如当年的编辑们能够准确地预知《红岩》出版后的盛誉,他们就会把它抓得更紧,下的工夫更大。因而,《红岩》为什么会成为中国当代发行量最大的小说,这一问题在文学的语境中并不能得到有说服力的解释,只有把它放入五六十年代的知识场和话语网络中,才可能找到它的位置及其特异之处。
由于题材上的禁区,60年代一些作家们转入了历史题材的写作,出现了不少历史题材作品,这其中最具广泛影响的当属姚雪垠的《李自成》。姚雪垠是在被批斗的“逆境”中开始《李自成》的创作的,用10个月的时间“偷偷摸摸”完成了第一卷的创作,讲述了崇祯十一年冬天,农民起义运动走入了低潮,闯王李自成在潼关大战中败北,但他并没有就此气馁,克服重重困难重振雄风,并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李自成》在1963年出版后,深受好评,《百年百种优秀文学图书》中这样说道:“小说的成功,一方面是人物刻画真实细腻,性格复杂化,且都带有人情味,在当时情况下,令读者耳目一新……除作品自身因素外,还有一个历史原因是,当时国家刚刚度过三年自然灾害,全国经济正走向复兴。李自成从失败走向复兴的史实,适应了当时人们的社会心态,符合人们对未来重新充满信心的心理需求,很容易引起共鸣。”
《十万个为什么》传奇
为什么星星会眨眼睛?海水为什么是咸的?为什么鸽子能从遥远的地方飞回自己的家?“为什么”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是少年儿童不竭的求知欲,自然界里千变万化的事物,吸引着每一个热情、好问的少年儿童。《十万个为什么》,这是所有中国孩子都不会陌生的书,直到今天仍是孩子们的科普读物首选,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它本身已成为一个传奇。从1961年4月开始出版算起,半个世纪的岁月里,《十万个为什么》共出5个版本,销量高达1000多万套,1亿多册。在国外,美国曾选译出版过它的部分内容,并评论“这是一部编写得较为成功的书籍”。
上世纪60年代的经济短缺和一定程度的“书荒”使少儿读物出版量增大。当时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三编室专门负责编纂少儿自然科普读物,而此前的书都薄薄的,内容简单而生硬,没什么影响,室主任王国忠考虑,能否为孩子们编写一套真正有分量的自然科学“百科”式的回答各种问题的书。这便是《十万个为什么》的缘起。
为了保证科普读物的科学性,需要对科学知识的准确性严密把关。为此,我国很多著名的学者、科学家都对这本书付出了很多心血,亲自为它撰稿、审定,把对科技事业的发展和对青少年成长的殷切希望倾注在了这套书里。在1965年《十万个为什么》修订时的审稿人名单上,是这样一些闪光的名字:李四光、竺可桢、华罗庚、茅以升、钱崇澍、苏步青……都是20世纪60年代中国科学界最负盛名的大家。
唱革命歌曲 看革命电影 送革命故事书
1968年12月,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指示,“上山下乡”运动掀起高潮,大批中国青年响应号召奔赴“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曾经在山西定襄县官庄公社插队的一位北京老知青回忆说,1969年春节当天,二十几个知青起床格外早,他们面向首都,站在毛主席像前,共同高唱《东方红》。
60年代人们脑海中拂之不去的,有着太多的记忆,虽然国家之间关系风云变幻,他们仍不免神往中国与前苏联交好时的流风余响,与50年代生人一脉相承,理想被涂抹上了一道温暖的底色。那舒缓深情的手风琴,醉人的爱情、友情,成为镶嵌60年代生人生命路途的心灵之灯。那幽静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在冰面上一路迅跑的《三套车》,那深情的《喀秋莎》正站在峻峭的岸上,他们看着《红莓花儿开》,唱着《共青团员之歌》,想像着《光荣的旗帜在自由地飘扬》,同志们勇敢前进,相信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快乐……
那个年代,血总是热的。电影《创业》拨响了他们的心弦,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与时代水乳交融。《雷锋日记》封面那个戴着棉军帽、手握冲锋枪站在青松下的年轻人,成为多少人的偶像,一本《青春之歌》几乎被他们翻烂。而“英雄儿女”王成那句“为了胜利、向我开炮!”永远让人惊心动魄。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中国兴起了一股破除旧习俗、树立革命新风尚的潮流。许多家长改变了给孩子“压岁钱”的老习俗,改送革命故事书、革命歌曲选、乒乓球拍、文具等“新事物”;春联内容也革命化了:“人民公社千家福、社会主义万载春”“忆苦思甜永远不忘共产党、展望未来更加热爱毛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