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顾客是上帝。”范用信奉的是,朋友是无价之宝。他和丁聪有一条不成文法,以西单到西四这条马路为界,上路西的馆子,丁聪掏钱,上路东的馆子,范用付账。范用退休后,没有了“地盘”,后来三联书店在美术馆
自1959年范用在三联书店当总经理以来,正是他跟作者交朋友,在三联的周围团结了一大帮各界名人,确立了三联书店在文化人中的“圣堂”地位。
范用对于好书,有着特殊的天赋与敏感。1981年出版《傅雷家书》,是缘自他与楼适夷先生同去上海旅途中的闲谈。
他看过傅雷的《约翰・克利斯朵夫》,不仅是文学上有极大的享受,更重要的是受到人道主义思想的感染。
他意识到傅雷与傅聪通信的价值,克服了种种出版的阻力(那时有人说傅聪是“判国”,出版此书是走白专道路),出版了这本发行近二百万册的好书。
说范用,不能不提的是《读书》杂志。
1979年人民出版社党组讨论《读书》杂志,曾经决定,这本杂志如果出问题,由范用负责。但当年《读书》甫一落地,即招来种种责难与非议。创刊号头一篇文章李洪林的《读书无禁区》(原名《打破读书禁区》,发稿时被范用改为《读书无禁区》),引起了各界关于读书的大讨论。
范用告诉记者:“我是党员,当然要对党负责。《读书》每期清样我看了才签字付印,直到退休。至今未听说《读书》有什么问题。”
直到现在,范用也仍然每期必看《读书》,他认为现在的杂志有好文章,但是有的文章太专。在他看来,如今的《读书》“拔高”了。他希望《读书》办得适合像他这样的读者。
为什么今天书多了,真正的出版家却少了?不止一个出版界的人士提出这样的问题。其实从范用朋友们的题诗中也许可以找到答案。
汪曾祺曾打趣范用:“往来多白丁,绕墙排酒瓮。朋自远方来,顷刻肴馔供。偶遇阴雨天,翻书温旧梦。剪剪又贴贴,搬搬又弄弄。非止为消遣,无用也是用。”似无关主题。
黄苗子“揭露”范用:“一事未曾夸耀过,祖宗原是范希文。”似又不只如此。
自他幼年时期,放学后总要到书店里去看书。他清楚地记得,有三个店员从不干涉自己看书,不像有的书店店员,用眼睛盯着你,生怕你偷书,你看久了,脸色就不大好看。他甚至和其中的一位贾先生成了忘年交。以后他见到书店的朋友,常常讲起这个买书的故事。
范用说,开书店要广交朋友,包括小朋友,欢迎他们来书店看书,从小爱跑书店,长大了,准是个爱书人,准是你的顾客。
范用嗜书如命,视朋友为宝,他的周围团结着这样一批优秀的顶尖的作者,有什么理由出版不了上乘的好书呢?
今年6月,我来到位于玉蜓桥东南角范用的寓所,拜访了这位年过八旬的出版大家。范用躺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右手边堆着高高的一摞书。他依然那么爱书。
十几年前,在外孙女许月竹的眼里,范用“看书快,写字快,走路快,吃饭快,就是喝起酒来,慢慢的”。
如今,这位“做什么事情都快的人”躺在床上,瘦削的身体显得像孩子般弱小。
屋子里满是书。照料他的阿姨说,这些书已是被整理过的,处理掉很多,要不然都插不进脚。
同去的朋友拿起一本旧书,斗胆问他:“这本书能送我么?”他拿过去反复摩挲着:“我就这一本了。”带去《我与三联》一书请他签名,他爱不释手,几乎贴近了鼻子,看封面,挨个看目录,翻开书又仔细看内容,看完又看封底。看完一遍,过一会,又要过来再看一遍。
范用,出版家,原名鹤镛,曾名大用,笔名叶雨。祖籍宁波镇海,1923年7月18日生于江苏镇江。1959年起先后任人民出版社副社长、三联书店总经理、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第一、二届理事。1985年底离休后,从未停止编稿、写文章、给出版社推荐稿件、设计封面,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