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行书目和藏书书目最大的不同,不在于著录图书的方式,也不在于其不同的目的,而在发行目录,不仅向我们展示了图书的发行内容、种类和范围,它还向我们展示了历史上某一个时期人们的阅读偏好,同时它还间接地告诉了我们出版者们的经营状况,比如30年代《英语周刊》后面的上海商务印书馆“每周初版新书”书目,世界书局《世界汉英辞典》书后的出版书目,都是出版史方面最好的第一手出版发行文献资料。如果将其整理出来,相信可以极大的丰富出版史的内容。更重要的是这类书目,还提供了历史上某一时候的边缘阅读境况,如20年代上海商务印书馆《学生新字典》书后“日常用书”书目中就有,《日用须知》《商人宝鉴》《上海商业名录》等极其实用的图书,这些都是从藏书书目中很难发现出来的。
一部好的藏书目录,皆以著录主流善本书为主,但是就图书市场而言,就大众阅读而言,善本书不是,也没有必要是其阅读偏好之所在,一个明智的出版者,绝不会单纯以出版善本书为唯一主业。如果仅从藏书书目来看,人们就会误以为,那些近代以来如上海中华书局、上海商务印书馆等著名出版机构,都是以出版经典善本为主,其实从这些出版者的发行书目里面,我们就可以看出,这些名牌出版社的经营之道,恰恰也是靠发行大众图书为主,尤其是教科书以及教辅类图书为主。而那些民国期间名气不是很大的出版社,在它们的发行书目中,可以发现它们除了普及类图书及教辅类图书以外,绝少经典图书的,如20年代上海经纬书局《英文文法捷径》书前后“经纬百科丛书”书目,都是很实用也很通俗的图书,算不上什么经典善本,据称销售达百万余册,这就是出版的竞争格局,和阅读界的实际状况。
发行书目的丰富性,也许比我意识到的这些东西还要多。过去我们的图书史、出版史、印刷史给人们的印象是,历史上看不见其他图书,全是经典,随便翻开一部这类史书,入眼的几乎都是经史子集中的代表作,这些都是过去士大夫手中的读物,然而除了这些士大夫,除了那些“学”有所成的士大夫以外,一般大众的读物很少有人愿意提及,尽管后来有郑振铎、阿英等人提倡研究整理历史上的通俗图书,可是大众读物并非通俗一语就能囊括得了的。所以发现整理大众读物出版史,就要首先从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图书发行书目开始,继而收集整理这类书籍。大众的观念是在大众文化中被塑形的,而大众图书在其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从遗留下来的发行书目看,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单行本形式,一种是随书而行,一般都在书后,少则一页,多则几页。有新书预告,有再版书预告,有出版社推荐图书等等名目。书目通常都有书名、作者、简单介绍和价格,从目前遗留下来的旧发行书目来看,唯一的不足是很少有印刷册数的说明。这类书目做得最好的当然要数老商务、老中华及群益书社等大牌出版机构了。我相信,把这些书目收集整理出来,重写出版史的时代也就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