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在为《西决》(长江文艺出版社)所作的序言中,盛赞笛安在文学创作方面的高超水准,认为年轻的笛安的叙述能力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甚至是智商。现在巴黎高等社会科学院(EHESS)攻读硕士的笛安,从《收获》杂志发表处女作《姐姐的丛林》,之后又在《收获》、《人民文学》等国家顶级纯文学杂志上发表多篇作
品,笛安走上文坛的路数与“新概念”无关,却与传统作家一脉相承。事实上,不仅路径一致,文学品质也颇被传统文坛首肯。这在80后写作者中,屈指可数。在一些80后作家强调自我、沉溺于校园传奇或爱情故事时,笛安的作品关注了一种十分不同的东西。
简历
笛安,女,1983年生于太原,2002年赴法国留学,2006年获巴黎第四大学社会学学士学位,2009年获巴黎法国高等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硕士学位。于2003年第6期《收获》杂志发表处女作中篇小说《姐姐的丛林》。此后,又有长篇小说《告别天堂》、《芙蓉如面柳如眉》、《西决》发表并在内地和台湾先后出版。短篇小说《圆寂》获小说选刊首届“中国小说双年奖”,并入选中国小说学会2008年度优秀小说排行榜。中篇小说《莉莉》获“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优秀作品奖”以及2007年首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提名奖。长篇小说《告别天堂》获第三届中国女性文学奖。
读书报:你的第一篇作品发在《收获》,此前是从何时开始创作的?听说父母不太支持你写作?
笛安:也不是不支持,就是不愿意我入这行,其实我那个时候就是因为自己很喜欢写点东西,没有特别明确地意识说那就是小说创作,刚刚出国,一切都是新的体验,想要总结一下自己这个人,于是就想写个故事。
读书报:那是为什么写作?
笛安:因为……寂寞。那种特别彻底的空虚和寂寞,很锻炼人,但是也很难熬。看书,看电影,和一些一起玩的朋友们玩……但还是寂寞。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其实最初开始写作,开始思考人生就是在那种绝对的寂寞里。
读书报:寂寞的时光怎么打发?
笛安:今年初新年的时候,我去了瑞典北部,北极圈里面的小村庄看极光。在北极那个小木屋里,我就想起刚出国时候的感觉。觉得天地茫茫,自己是一个人,窗外长夜永远不会结束,屋子里面的火苗像个生命一样。在那种寂静里面,我就自己和自己说话。就是那样,在无边无际的孤独里,自己和自己说话,可能这就是写作的开始。也许是真的,出国这件事成就了我的写作。
读书报:这段国外的生活,对你的人生和写作有怎样的影响?
笛安:我觉得国外的生活决定了我这个人,影响肯定是最根本的。我18岁离开家去法国,现在已经7年多了,很多重要的事情都发生在那里,我其实是在国外的日子里真正发现了自己,发现了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有些理想主义,想要创造一点什么,想要在创造中求得自己的价值和存在的合理性。我厌倦了去念名牌大学、找好公司的生活。我承认我不是那种精英型的人,为什么要花全部的力气,去让自己套上别人的标签呢?我想成为自己制造标签的人。作品是我自己的,百分之百。我追求不动声色的表达,越来越不喜欢特别张扬的表达,希望在平淡的表达中蕴涵一些强烈的情感,希望能把最家常的对白写得照样动人心弦。当然现在做的还不够好,希望一直这样进步下去。
读书报:很多人开始写作,都是从自身写起,你觉得自己存在这种问题吗?
笛安:虽然故事情节是编的,但是里面的情绪一定有自己真实的轨迹。对生活最初的理解,对人情世故,对爱情等等一些最初的看法,想放在故事里说,要是这也算自身的话,那就是吧。
读书报:你觉得自己在80后作家中有何独特之处?
笛安:我不回避生活里的阴暗,还有我自己内心深处阴暗的地方,但是我写作的时候,敢于面对他们,也可以说我的作品里面总是在追寻一种温暖的东西,是所有丑恶尽头的希望和明亮。这些决定我作品的基本气质。我不喜欢说人性怎么怎么样,因为我觉得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代表不了别人……所以我喜欢说写作就是坦率地面对自己,撕开自己最坏的部分,但是这种撕开满怀善意。
读书报:很多80后作品,充满颓废、空虚、苦闷与彷徨,你这种愿意“追求温暖”的明朗向上的积极态度,来自什么?
笛安:其实我也觉得人生虚无,我也苦闷和彷徨……但是总得活下去啊,不如怀着希望和寄托活下去,并且坚信自己想要的意义就在那里面。我觉得也不是所有80后都是那样的,有例外吧。
读书报:当然会有例外。我在80后作品中看到过希望与进取,也看到了残酷与暴力。比如九夜茴与飞烟的作品,我觉得80后这一代人,幼年时看日本动漫等作品的影响现在逐渐显现出来,所以我刚才问你,你积极的心态来自哪里。很多人在介绍笛安时,总要加上“李锐蒋韵之女”,你介意么?你走上创作之路,是受他们的影响么?
笛安: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比如他们让我觉得这个工作没什么神秘的。
读书报:你喜欢谁的作品?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发现很多80后不看同时代的作品。
笛安:中国的有曹雪芹,还有鲁迅、张爱玲。我喜欢19世纪很多欧洲作家,还有20世纪的一些美国作家,日本就是大江健三郎和三岛由纪夫……村上春树也算。同时代的作家,确实看得比较少了。
读书报:有打算写有关国外生活的作品么?
笛安:会的,不过不是现在。我想再等等。这种题材牵涉到的东西会比较复杂,我想等时机成熟了再写。而且,可能我自己并不是特别喜欢自己国外的那段生活,就想晚点写。
读书报:为什么不喜欢国外?
笛安:我没在国内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就出去了。那时候是我自己特别想出去,就是小女孩的好奇,好奇那种外面的世界,好奇大家说的巴黎究竟是怎样的。那时候也没别的事情做,我最开始是在一个很小的城市里面,旅游区一样,生活当然不一样,像所有大城市那样,人都比较冷漠。我现在反倒更怀念在闭塞的中部小城市里面的感觉,更亲切,更有人情味。
读书报:写作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笛安:我一天可能也就写五六个小时,不会很多。不过比较隔绝,写作的时候不喜欢看新闻,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也不喜欢别人打电话给我。写作中,我一直觉得我所有的人物都是活着的。就像写完《西决》的时候,心里特别难受,就像失去了什么一样。觉得好想念西决他们。
读书报:《西决》完成后,你觉得自己所关注的关于独生子问题,表达充分了么?
笛安:其实也不是关注独生子女……就是关注一种同龄人之间因为血缘产生的肝胆相照。我相信,我觉得不管世界怎么变,人和人之间很温暖的信任是永远存在的。
读书报:能谈谈80后一代人的文学思想和作品么?
笛安:我觉得喜欢文学,喜欢写作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不管作品是否完美,都该得到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