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一本幻想小说,你期待的是
而我合上《小河花妖》时,收获的却是意料之外的温暖与感动。末了读到蓝得晃眼的桔梗花大片大片开放,我竟为这个编给十岁孩子看的故事泪花涟涟,并且忽然开窍:杰出的作品恐怕就该这样吧,你以为作者在构架一个奇幻世界,不想他用的一砖一瓦都是真情与实感。你穿行其中,不觉陌生与突兀,因为回响周遭的是心灵的共鸣,牵引你踏上温暖的成长之旅。
十岁男孩夏壳壳去勺子村的奶奶家过暑假,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爷爷――和猫一般大,摸上去毛茸茸的爷爷。他还见到了长翅膀的小花妖,她丢失了回家的钥匙,整整六十三年,被囚在小河对岸。而钥匙的秘密竟然同壳壳的奶奶有关,它像一根铁钉子牢牢钉在奶奶的记忆里,等待勇气与智慧将它拔出……
一部优秀的作品,一开篇就是与众不同的。夏壳壳去乡下看奶奶,她“就那么捏着手中的一大把绿叶子,像一只年迈的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朝我扑了过来”,随之扑面的不也是一股清新的生活气息吗?夏壳壳没有遇到某些幻想小说里的“卖座元素”,比如吸血鬼、幽灵、魔法学校,但是这个暑假他终于有了个爷爷,可以“把手枕在头底下,紧紧地挨在一起,躺在树下”“看天上的云彩,听风,听天边滚滚的雷声”;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大人也会有污点,也会有一两件不可告人的“罪孽”深埋在心底;他还第一次被当作成人看待,独自担负起为花妖女王找回女儿,替奶奶完成心灵救赎的使命。这样“可能是梦,也可能不是梦”的暑假,比之妖魔鬼怪,比之“天、地、道”等宏论,不是更符合孩子对于幻想小说的审美期待吗?
作者彭懿可以说是将当代西方儿童幻想小说的创作理念引入中国的第一人。他也创作过一批广受好评的幻想小说比如《与幽灵擦肩而过》《半夜别开窗》《魔塔》等,并深深影响了一批“大幻想小说”作者的创作。
较之彭懿以前的作品,这本《小河花妖》,面对的读者年龄层明显低了很多,故事中的壳壳不过十岁,奶奶绿娥成为“罪人”那年才只有七岁。但是凡接触过儿童文学创作的人都有体会,由“高”向“低”的攀登是最不容易的,这里的“高”与“低”指的既是阅读对象的年龄,也是作者采取的是“俯视人间”的“高”还是“融入读者”的“低”。可喜的是,《小河花妖》无疑是彭懿的创作“由高向低”路上的一个里程碑。虽然未能和作者探讨过他的起笔视角,但是读了他的创作后记,看到他说“写这个故事时,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奶奶,可以说,我是饱蘸了对我奶奶的一片深情写成故事里的奶奶的。写着写着,就会泪眼模糊……”“我也不常想起奶奶,有时几个月,甚至一年都想不起来一次,可是,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与奶奶朝夕相伴”,我们可以相信,作者是把自己当成夏壳壳,是把自己的童年写进去了。特别是他写到爷爷变成了蛤蟆在娄筐里冥想,还有小花妖五根纤细的手指拢到一起,次第点亮灯笼花,那份天真与烂漫,如果不是作者沉浸在孩提时代的体验之中,怎会有这样的神来之笔?
既说是里程碑,另一重意义在于此书对于中国式的幻想人物形象的塑造。这本书的画面感觉很强,几乎每个情节都是一个分镜头。镜头里的幻想人物非但不狰狞,而且是一任天真,甚至是唯美的,比如躲在花间人不识,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小花妖浆果,不正是我们从小熟悉的花仙子吗?而那个山魈王,他也是“真”的!中国的神怪故事中就有记载。虽然他从头到尾只露出过绿爪子,但是他腼腆害羞、易开小差、贪恋“野味”的孩子本性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作者把这样一个早已“休眠”在《辞海》中的古代山怪的形象一下激活了。咱们的山魈王,不比西方魔幻里苍白的吸血鬼、幽灵来得亲切熟悉吗?
《小河花妖》只是彭懿“我是夏壳壳”系列中的一部,他在创作谈中还提到,要为夏壳壳系列自绘插图。他画笔下的花妖浆果会是怎样有别于英国古典的花仙子呢?夏壳壳的童年,又有哪些似梦非梦的奇幻故事?我期待走进彭懿用话与画构建的幻想世界,在那里遇上花妖、山魈、桔梗花,还有我们不常想起,“有时几个月,甚至一年都想不起来一次”的温暖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