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出版《我们像野兽》那部长篇时,曾被现代女性批评过,那是和几个朋友去长沙的一家酒吧玩,那女人当面批评我说,何作家,我觉得你不懂女性,你写的女人都太没档次了,也太简单了。我是很少脸红的,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脸红什么?难道真的是精神焕发?那是杨子荣的台词。那天我脸红了,为自己没写好女性而脸红。这事过去几年了,差不多都忘了,但这两天却想了起来。早几天,我去文联开会,我们作协的唐樱对我说,她的几个女朋友看了《黑道》,要她带话给我,别把钟铁龙抓起了。钟铁龙在《黑道》上部已抢了钱,为了保自己的利益,不惜用斧头劈死了曾经拿他当兄弟的丁建――那是个黑老大,不把刚出道的钟铁龙放在眼里的角色。在后面的故事里,钟铁龙又一枪打死了南区公安局关局长,命案在身,白纸黑字地呈现在读者眼里了,可是唐樱居然告诉我,她的几个女朋友竟要我别在《黑道》下部里把钟铁龙抓起来。我听了笑,说我也没想过要抓钟铁龙。也就是那天,在市府大楼的电梯里,我碰到一陌生女人,三十来岁,她一眼就认出了我,马上对我笑,说她看了我写的《黑道》,她喜欢钟铁龙这个人物,“你把他写得有血有肉又有骨。”我给了她一个笑,以示谢谢她喜欢《黑道》。她突然问我,“下部,你是不是会把钟铁龙抓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电梯到了,她走出了电梯。
今天我去羽毛球馆打球,一女球友看了《黑道》,对我说,“你写的钟铁龙极好的,你别在(下部)把钟铁龙抓起来啊,让他跑到美国去,嘻嘻。”我高兴。多年来,我写的小说中的男主角一直让女性讨厌,这可能是我在小说中没把女性的位置摆正,在作品中对女性总有些轻慢,或在描写男人对女人时颇为漫不经心,因而不招女性喜欢。没想,我写的一个好到极致又坏到极点的人,却被几名女性喜欢,(下部)还没出来,她们就关心起钟铁龙的命运来了,要我别把钟铁龙抓起来,可见女人比作家更感情用事,更非理性。这也证明,《黑道》这本书无意中讨得了女性喜欢,仿佛应了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世上的事,大多如此,你想的偏得不到,没想的却突然来了。我还真没想过要用这部小说讨好女性,可能是我在写钟铁龙时,写出了男人身上该有而很多男人身上恰恰又没有的好的一面。如今的男人,大多自以为是又自私自利,只想要老婆对他好,这都是独生子女闹的,男孩子一生下来就被父母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包围着爱,还不把他“爱”成一个长大了以自我为中心的鸟人?!所以一些女性在读了《黑道》的上部后,觉得钟铁龙关心老婆、爱老婆,这样的男人在她或她的生活中都没有,也就不管钟铁龙是否犯了杀人的大罪,都关心起钟铁龙的命运来了,要我让他跑,跑到美国去躲起来。我正在加紧写,我对打球的女友说,我会好好考虑她提出的要求,只要出版社的编辑同意,我绝对让钟铁龙跑得远远的。
也有一点小悲哀,对事不对人的悲哀,如今的人,也许是生活过好了,承受能力就变低了,都不愿意看悲剧,更不愿意看血淋淋的事件,看到悲剧、惨剧,就换台,比如伊拉克发生人肉炸弹或巴勒斯坦或阿富汗的极端分子制造的惨剧,一些人就叫赶快换频道,宁可看搞笑的毫无思想意义的短片或娱乐片。这是今天的人,在物质、金钱横流的世界里,只喜欢看歌舞升平的视频。这让我觉得,一个民族果真承受能力都降低的话,一定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