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张爱玲这句广为人知的话,说得狠,却也说得准。读《拉
一个热闹喧嚣的开场,三辆色彩各异的汽车――白色卡迪拉克、红色雪弗莱、绿色大羚羊――从芝加哥出发,奔向墨西哥城,你追我赶的,谁都不愿意慢过谁。虽然是租来的二手破车,可在欢愉面前,贫穷根本不是问题。胖脸、宝贝儿和泰山三个兄弟带着家人回老家,每辆车上,除了爸爸和妈妈外,就是孩子,都不止一个,而泰山家最多,拉拉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孩,也是最小的孩子。她就是讲故事的人。
这个夏天,拉拉一家,“胖脸”叔叔一家还有宝贝儿叔叔一家,一起回到了墨西哥城“命运大街”上的老家,――这里住着“可怕”祖母和“小乖乖”祖父,还有“靓皮儿”姑妈和她的女儿。一大家子人,聚在同一屋檐下,热热闹闹,不亦乐乎。孩子们撒了欢儿的玩,大人们也不闲着,干活,聊天,家长里短,夏日炎炎,没有平静的时候,空气仿佛也跟着在跳跃,拉拉眼中那个夏日的开场,像是拉开了一幕童话序曲,很幸福,却也有恼人的小瑕疵。可一切却在母亲与祖母之间的一次决裂中戛然而止。
故事要从祖母索莱纳还没有变得那么“可怕”时说起。一个出生在幸福家庭的小姑娘,却遭遇母亲早逝,父亲续娶的命运,不容于继母,被送到外地远房穷亲戚家生活,开始寄人篱下度日,还不时遭到那家男人的骚扰……就像“掉进漩涡里的干树叶,旋转飘荡,随波逐流”,在没有童年的童年里,索莱纳一直默默地等待着。直到命运的红线给她带来那个她心目中的救兵――纳西索。命运并没有就此好一点儿,除了纳西索不慎在她的身体里播下一粒种子外,索莱纳充其量不过是个“已碎物品”。因纳西索父亲之命,索莱纳才有了婚姻,然而快乐只是转瞬即逝的开始,之后,是漫长的苦痛与忍耐――纳西索并不爱她。在没有变成“小乖乖祖父”之前,年轻的纳西索由着性儿疯长,无拘无束,狂野不羁,正值动荡不安的战乱岁月,他深谙及时行乐之道。他爱上了别人。心里有了爱的种子。往后岁月,便是索莱纳和纳西索为保护各自的种子的激烈交战。而索莱纳肚子里的种子便是伊诺森西奥――拉拉的父亲。故事由此继续下去。“所有的丈夫都是靠不住的”,书里这么说,这个家族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遭遇了背叛,一辈子爱着别的女人的祖父,跟女佣生下私生女的父亲,还有私奔做爱后便提出分手的男朋友,以及“靓皮儿”姑妈那个“已成了家”的丈夫,男人们从来不愿意为家庭停下自己寻欢的脚步,他们几乎把自己当成了悲剧里的英雄,奋不顾身地扑向灾难的渊薮,只为了瞬间领略神意。而这个家的女人们,不动声色地把伤疤藏好,对着命运三番五次地打击,一言不发。纵然婚姻有种种不是,但至少深夜睡觉时旁边还能有一个温暖的身体,这就够了,至于爱情,太奢侈。
爱情太奢侈,也太虚无。同样是这个家族里的女人,拉拉是这么想的。身为生活在美国的墨西哥人,生活里让人焦虑不安的事情还有更多――一个有浴缸的浴室,一个能睡多久就睡多久的床,一间能上锁的房子,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份不遭人排挤的生活,一个能善解人意的听众,最后,才是一段甜蜜的爱情。不止一次,这本书里,不止一处提到“房子”,如果得不到爱情,女人至少要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看过《芒果街上的小屋》的人,于此肯定并不陌生。
这本书的语言轻快俏皮,然作者并不是在讲童话故事,反倒像是一次技术高超的外科手术,把一个家族百年的伤疤一一揭开,其中的男男女女,或出生在乱世,或生活于窘境,无论受到多大的撞击,都挣扎着活了下来,无论快乐还是痛苦,都因为活着本身。这是一次波澜壮阔的家族之旅。书名披肩寓意着家庭,每个人都是这条披肩上的一缕丝线,任何一股线拉开,整条披肩都会解体,正在于这丝丝缕缕的纠结,才有了美丽的颜色和图案。而英文书名原意为“焦糖”,甜蜜而苦涩,也正是生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