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1950年到南开任教,至今足足60年,对于南开大学的创建及发展历史,道听途说地略知梗概。南开大学的创建与严修和张伯苓都有密切的关系。他们的办学理念与躬行实践的功绩,至少说已是难分轩轾。但随着岁月的迁延,张似更为人们所关注。凡南开学人都知道张伯苓的大概,而于严修则知之甚少,我曾在校园中问过一些学
严修是接受完整封建教育的一位知识分子。他顺利地走过科举道路而迈进仕途,曾官至学政、侍郎;应该说已是显宦的地位;但在“戊戌变法”影响和八国联军侵略的冲击下,思想发生转变,他树立起教育救国的思想,敝屣荣华,弃官归里,立志创办新教育,造就新人才。1902年,他为了解新式教育,第一次东渡日本,考察各类教育。回国后,就联合天津士绅在丈庙东北隅创立私主第一小学,成为近代中国最早一所实行新式教育的小学校;1904年,严修再度赴日,作进一步考察观摩,多次到东京高师附小考察教学及幼稚园建设,回国后,即在第一小学设立幼稚园,同时又在严氏家馆基础上成立南开中学,推行新式教育。辛亥革命后,他谢绝一切公职的任命,一心探索和试验新式教育。1916年,他与在他家任家庭教师的张伯苓合作,试办专门部和高等师范班,效果不够理想。于是二人于1918年又先后赴美,考察教育。返国后,即不辞辛苦地分头奔走,筹款约人,终于在1919年9月25日建成私立南开大学,完成了严氏高等教育,中等教育、少年教育和幼儿教育的完整教育体系,为20世纪中国教育史写下了耀眼的一笔。无怪在他离世后,天津《大公报》在社评中称他为:“不愧为旧世纪一代完人。”给予严修公正的高度评价。
严修不仅仅局限于办教育一端,还积极关注和参与社会公共事业,1919年,他为实现教育救国的抱负,不顾体弱多病和丧子之痛,毅然决然,与张伯苓共同创办南开大学,主动捐资赠书,并敦促他的亲家卢木斋捐资,建造南开大学图书馆。他曾向天津图书馆的前身直隶图书馆一次性地捐赠家藏珍籍1200余部50000余卷,奠定了馆藏基础。每逢荒年灾月,不仅在家舍粥,还筹款救灾,稳定社会。他对公益事业能慷慨疏财,但持己却甚严。在旅欧时,袁世凯曾致函严修可以动用其诸子在欧学费之款项,作为旅欧费用,但严修表示,旅费早经拨付,袁氏子弟学费则妥为保存,专款专用,不随意动用。严修很关心社会动荡所造成的灾祸,他在日记中曾记下民初京保津兵乱说“南阁前之火始熄”,“东方之火渐熄”,“北马路、估衣街皆被毁”等等情况,显示出他对战祸的忧虑。
严修善于以仁心发现人才,助人成才。张伯苓在奔走建立南开大学时,主张以实用为科学重点,就有人恶意讥讽张伯苓是把科学从崇高地位拖到尘埃,’只配做一个职业中学校长”。严修面对这一情况,不为所动,依然全力支撑张伯苓继续办学,终于办成中外驰名的南开大学,培养出难以数计的栋梁之才,张伯苓也成为极有成就的大教育家,严修的这一贡献是无人能与比拟的。张伯苓在追悼严修的会上曾满怀深情地追念说:“严先生道德学问,万流共仰。个人追随颇久,深受其人格陶冶。南开之有今日,严先生之力尤多。严公逝世,在个人失一同志,在学校失一导师,庄尊严先生为‘校父’。”张伯苓这一发自肺腑之言的评价,是对严、张的深厚友情及对严修历史地位的公正议论。其他如对青年时代周恩来不存偏见的礼遇和无私资助以及对亲友子弟的奖掖,多有专文论及,这里不再涉及。
严修不仅行可为世范,还留下极为珍贵的文献积存。在他逝世之后,他的后人将他的一大批包括诗丈集、日记、杂记、函札等在内的手稿,捐赠给了天津图书馆。其中日记部分,以其时间跨度较长,内容史料价值较高,引起一些学者的关注。这部长达50余年的个人日记,内容广泛丰富,以记严氏日常生活起居及社会活动为主,兼及当时一些重要大事。举凡严修早年的学习生活、功名仕进及公务处理,与中外人士的交往及函电往来,国内外游历见闻,读书札记,兴教办学的思想和实践以及有关欧美、日本等地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社会等方面情况,均有所记。对研究严修生平思想,中国近代教育史,清末民初历史转型期的诸多变化,均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今年是严修诞辰150年纪念(1860~1929),不禁令我这个在南开大学安身立命整整一甲子的南开人缅怀严修与张伯苓对近代新式教育所付出的艰辛,以及创建南开大学所作的极大贡献。他们有共同的功绩,又是相互椎重的知己。只是常使我感到对严修的评论和研究,似略逊于张伯苓。因而总想选读一种比较完整的严传作进一步的了解。前几年偶然读到李冬君所著《中国私学百年祭――严修新私学与中国近代政治丈化系年》,读完以后,颇有所得,尤其至今仍在记忆的是那本书的一则题记。作者评价严修的一生说:
“他是一个学者,用一生来实验一个思想:将私塾改造为学校。用一生来会通一条学理:通中西之学,通古今之变,通文理之用。用一生来守住一个真谛:立国,自由民主;立人,忠孝仁义。”
我非常赞同这位女学者的卓识,我期望更多人在推崇张伯苓的同时,不要忽略严修对南开大学,对近代中国新式教育完整体系的首创之功。鼓呼他,怀念他,尤其是南开人要虔诚地纪念和缅怀南开大学的这位“校父”――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