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有趣的是,若我们静下心来,认真分析“西部文学”的主要元素和文史风景,发现在三个维度上同我国的边塞诗竟然不谋而合。一是风物相同:漫漫荒原、浩瀚沙漠、草原牧场,苍鹰滑翔、野狼哀号、骆驼跋涉;二是文化相同:汉唐文化、敦煌文化、陇右文化,雪域文化、草原文化、大漠文化,原始图腾、宗教文化、神秘绿洲;三是性格相同:凝重、沧桑、悲慨,流浪、豪侠、彪悍,苦难、萧索、尚武。
上述西部文学类似于我国古代的从军诗和边塞诗,是因为我国的边塞诗一直以其丰富的思想内容和独特的艺术魅力,在诗歌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并成为我国军事史的重要内容。从我国的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到清朝的诗人(如顾炎武),都有关于军旅的壮丽诗篇。
现以隋朝远征突厥的“行军大元帅”杨素的《出塞》诗(20句)为例进行说明。此诗如下:
汉虏未和亲,忧国不忧身。握手河梁上,穷涯北海滨。
据鞍独怀古,慷慨感良臣。历览多旧迹,风日惨愁人。
荒塞空千里,孤城绝四邻。树寒偏易古,草衰恒不春。
交河明月夜,阴山苦雾辰。雁飞南入汉,水流西咽秦。
风霜久行役,河朔备艰辛。薄暮边声起,空飞胡骑尘。
杨素这首诗被公认为是流传最久远的《出塞》诗之一,同骆宾王的《从军行》、王之涣的《凉州词》和李白的《塞下曲》构成了我国从军诗的四大流派,影响深远。“出塞”诗是乐府歌曲名,属于《横吹曲辞》,也有“入塞”诗对应。大都写边塞征伐、边地生活、融景思乡等内容。
杨素这首诗的背景,根据《隋书》记载,杨素,陕西华阴人,周武帝时任车骑大将军,后从隋文帝定天下,封越国公。本诗是杨素西征突厥(大约在公元600年前后约五年左右)时所写。杨素先任“灵朔道行军元帅”晋王杨广的“长史”,后升任“尚书左仆射”和“行军元帅”。诗歌“风物”的自然环境发生在灵州和朔州附近,诗中“交河”为西域交河城,故址在今新疆吐鲁番,“阴山”即指现在的阴山,此山为中原与塞外的分界线,“河朔”指黄河以北。此次出征大获全胜,“自是突厥远遁”。
此诗的文化意蕴浓厚感情细致真实。并且言之有物,层次分明,情景交融。分为四个层次:前六句为怀古,“握手河梁上”由李陵赠苏武的诗“携手上河梁”而来,“良臣”指苏武,敬仰其“忧国不忧身”的情怀;再六句为写景,战场遗迹阴风怒号、惨无天日,塞外孤寒荒凉、草木不生;接着六句为行军,部队昼夜行军,看到飞雁流水,思念家乡,塞外行军作战,备尝艰辛;最后两句写作战,黄昏时分,边声包括马鸣、风号、笳鼓,敌人骑兵进犯,搅起的尘土漫天飞扬,借以比喻战争场面。
杨素的《出塞》诗对于后世影响很大。唐朝王昌龄的《出塞》、杜甫的《前出塞》和《后出塞》、宋朝张琰的《出塞曲》、明朝林鸿的《出塞曲》、明朝李梦阳的《出塞》,这些从军诗(边塞诗)都深受其风格和意境的影响。
如果我们深入研究从军诗和边塞诗这个文化宝库,对于我们当前关于地域国学(如江南国学、岭南国学)的探讨,对于我们加深关于西部文学的认识,对于弘扬我们悠久的军旅文化和优良的尚武精神,都会起到事半功倍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