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们的女儿说话

2010-07-14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丹飞 我有话说

这个我叫她尘尘的小女孩不是我女儿，读她写的字，我却产生这样的角色错位了。一时间心思漫漶，淡淡愁绪在惊喜的底色上抹了明明灭灭的一笔，一笔淡扫，虽有还无，说无却实实在在在心脏那块儿扎下根来了，缠缠绕绕，缠缠绕绕，是这样心疼的感觉。

两年前我编选《很多爱：说出来已是泪流满面》，第一次访问尘尘

的QQ空间，一篇《双生花》惊得我不知所以。今天当我再读，惊讶程度丝毫不减当日。对同性密友的呵护和理解，对失去的感情的执执一念，尤其是对人世伦常的悟解，他人虽半生蹉跎也不一定能有此认识。她独特在清醒的耽溺，而文字与思想并妍，后者附着在前者之上，却宛若天成，不着痕迹――要知道，写作此文时她才念初一。这篇文章在《很多爱》里占了一个高位，我给她的排位要远远领先于许多大名家。早于此文两月写就的《世界若为我世界》的思辨性再一次令我吃惊。“我生它生，我亡它亡”显然不说明她太自我，相反这是在物质和意志存在意义上的深刻认知，个体若亡，他者的存亡“我”当然无法感知。她又了悟，“若我死去，真真正正地死去，那我的世界也随之坍塌，他人的世界或许不受一点一滴的影响，但是我却完全失去了择控的权利。”这个认识好比是“我亡它不亡”。相反向度的判定正指出人、事、物、情的多义性。初一女生思想的开化和丰赡，表达的逻辑和层序，早已超脱她的年龄。同一年的年尾，她写了类似多幕剧的《最佳女主角》，这回的文字不事雕琢，或者说写作前两文时情绪充塞空间，而以缱绻自语的方式写作，如今这一篇跳开了情绪空间，平静回看的心态决定了她放弃了多年自觉形成的招牌笔法，在那一瞬仿佛她不是她，只是个活过笑过爱过分手过的初中女生。爱情，真真切切发生过的爱情在尘尘的文字里占有相当比重。

周末回家，吃母亲陈静烹的一手好菜、听父亲张宇“上课”则是尘尘的舒坦到家的快乐。她是多么成熟的孩子呢？她感激父亲给了她两宗物事，第二宗是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第一宗则是“安定富有的物质生活”。真是一个心事无遮无拦的孩子，认清世相根本，也决不讳言这种认识。这样的坦率多么好，这样直达本质的认知多么好。这一家奇特在他们是这么与众不同，所谓奇特其实不奇，因唯有如此才是爱该在的段位，因为世人多有伪饰，足金足赤倒显出其“特”了。

说尘尘的才具是不必多说的，凡识文字者都可发现其妙。她的诗歌竟也写得格外好，《我想变成你的梦》、《相遇不是永远》、《日在校园》等清新恬淡，揭示她早窥诗歌堂奥。画则是尘尘表达自我的另一个出口。我任职过的漫友在搞“新生态”文学和插画大赛，这是90后第一个规模赛事，我请陈静说服尘尘参赛，她不一定需要这个平台――她的自由飞行从8岁起就已开始，“单词簿”和“涂画册”一出，文坛失去矜持，一片叫好――但一个好的平台也许可以让她飞行得更畅快更愉悦。

尘尘大名是张笑尘，笔名也还是张笑尘，她不想出名，没想过有一天走到她最崇拜的爸爸和最爱的妈妈前面。她最大的愿望是校门口的小书店摆着她的书。这是她，95年生的小女孩的小小的满足，大大的荣耀。这个愿望朴素得让人微笑，又实在得将她打回孩子的原形：她是多么正常多么健康有快乐有忧伤有常人不具备的才具又有常人都有的俗常追求的女孩子啊。这样的小女孩，干净得叫人心生意动。她在一幅9岁“少作”上补写的画语说：“做一些破坏画面美感的事情，/让我很有叛逆的感觉。/比如故意让你……/背对着我。”是好诗，也泄露了她终是一个不凡的孩子――平凡的孩子都想不到要破坏画面美感。

我想有个这样的女儿，好让我在她的思想面前惭愧我这为父一代的心灵苍白，好让我在她的文字国中叹息20年时光痴长，好让我在她的世事洞明面前无所遁形。尘尘无限表达对爱情的向往，“我幻想在梦幻的夏加尔的世界中，被我爱的人，措手不及地亲吻。”健康，干净，随性。我为有开明父母的尘尘庆幸，为有这样女儿的一双作家张宇、陈静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