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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都到眼前来

心路历程
2001-11-28 来源:光明日报 李玉茹 我有话说

每读《曹禺访谈录》,总使我思绪万千,不能平静下来。正像唐朝诗人元稹在《遣悲怀》中写的那两句诗:“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在《访谈录》中田本相先生尽量把曹禺先生思路的跳跃性和常用的语汇,如实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使人看了感到,仿佛曹禺就在你面前,坦坦荡荡和你说着心里话,是那么亲切,那么贴心。

我同意穆凡中先生在序中写的那段话:在“访谈”过程中,曹禺先生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本相先生的“访”和曹禺先生的“谈”,是一个相互诚恳理解和心灵贴近的过程。确实,曹禺先生对本相先生是深刻地理解,绝对地信任,才能这样推心置腹地谈他的人生经历和对人生的感悟,以及他的创作历程和对艺术的真知灼见。我十分佩服、尊敬田本相先生的这种严肃、认真、负责的科学态度,更付出了艰苦的劳动,继《曹禺传》之后又把这本《访谈录》奉献给读者。正如杨景辉先生说的:“这部《访谈录》真实地记录了曹禺的方方面面,同时也真实地记录了他的足迹、他的汗水、他的心血,他的种种说不尽的辛劳……值得我们欣慰的是,它为他的研究提供了许许多多的十分难得的资料。”我想再补充一句,这部书还渗透着他对本相先生肝胆相照的情谊,和他俩人的心血与智慧。

《访谈录》中曹禺先生的谈话,对中国现代文学和近代戏剧的发展,都有着重要的现实的指导意义。不仅于此,这部《访谈录》也真实地记录着“五四”以来,老一代爱国知识分子在黑暗旧中国,探索着祖国的前途、人民的命运的整个人生历程。曹禺在前辈的影响下,以戏剧为武器,呼号、呐喊、抨击、诅咒那个吃人的旧中国,展现他对未来的向往和美好的憧憬。在《日出》开头,他就用老子的“道德经”喊出心中的不平:“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损不足以奉有余。在《日出》的跋中,他更忿懑地诅咒,他渴望听到平地一声巨雷,把盘踞在地面上的魑魅魍魉击个糜烂……甚至借用《商书·汤誓》的话:“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你何时死啊,我和你一块死去!他愿为砸烂那个魑魅魍魉的旧世界去献身!去死!所以他才能在抗日战争一开始即带领剧专的同学们,一路上敲着锣,吆喝着演“街头剧”宣传抗日;他才能耐得住清苦,啃着大饼,在衣不御寒、食不果腹的情况下,拳拳爱国之心始终不渝!因此,他才能在新中国成立后,满腔热情,甘心情愿做着许许多多他不会做、不熟悉的工作,辛勤地奔忙着。而恰恰他忽视了自己手中的笔。这确确实实是那个时代老一辈的知识分子普遍的现象和心态。

随着不断的运动,从《武训传》到“文化大革命”,在这本《访谈录》中,曹禺先生坦荡地说:“我虽然没当上右派,但我的心弄得不敢跳动了。”这也反映出许许多多知识分子的普遍心情。

在50年代,他把自己的剧本做了些修改。有人在文章中曾提出,当时对曹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仿佛说他在取巧。在这部《访谈录》中,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当时他是受了周扬同志的影响才改动他的剧本。到了晚年,他对自己的创作有了自己的尺度,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有他的见地,因此,才想写些散文,把自己的创作来个“盖棺论定”。可惜,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做了。这真是太遗憾了!

在《访谈录》中,能看出曹禺是热情洋溢、十分爱朋友的人,是极肯帮助别人的人。从他在剧专和同学们的关系,和黄佐临夫妇的关系,和张骏祥先生的关系,以及对吴祖光先生的第一个剧《凤凰城》,他都给予了极热情的支持和帮助。后来一个个运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了,有了防御。他在病中诗中写道:“如果戴着盔甲说话,我怎能亮出我的心。如果我的心也戴着盔甲,火热的人怎敢与我接近。我愿死一万次再不愿终身这样存有戒心。”(1998年病中)这首诗可以看出,曹禺对历次运动造成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是多么痛心!

这本《访谈录》,田本相先生走访了那么多曹禺先生的朋友、同学、学生、亲人甚至连他侄儿的奶妈、他继母的干女儿都走访到了。虽然事隔多年,难免有些遗漏或与事实稍有点出入的地方,而每个人又都有个人的局限。但无论如何,这些访谈是十分珍贵、十分可靠的资料,从各个方面反映出了曹禺先生的面貌。20多年过去了,许多人已离开了这个世界,健在的朋友也已到了耄耋之年,或无法回忆了,更觉得这本书弥足珍贵了。

穆凡中先生说,“曹禺这位大师带着来不及挽回的懊恼,和说不尽的感慨,走了……”我想,这本《访谈录》中,处处闪烁着曹禺对人生、对戏剧、对祖国文化的远见卓识和坦荡胸怀。也许稍可弥补先生的懊恼与感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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