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随着户籍管理的改革,人口流动日趋频繁,民工子女受教育成为一个广受关注的热点问题。办好民工子女学校,既关系人口素质的提高,也涉及义务教育法的落实,应该得到社会各界的积极支持。
北京市朝阳区东风乡是个典型的外地来京人聚集区,有正式户口的本地人不足4000,长期在此谋生的外地人却达46000。数千名学龄儿童漂泊在社会上。
东风乡最大的一所民工子弟学校“辛庄红星小学”建在一条臭水沟旁。这儿原是一家石材厂,十几间水泥预制板搭起的平房围成一个大院子,教室和办公室就设在这些低矮的、没有窗户、没有暖气的平房里。
记者采访时正赶上放学,一辆载11人的“校车”,竟挤进了40多个孩子。校长马洪友介绍说,这辆车每天要跑四趟,最远的孩子离学校20多公里。“为什么家长要拐弯抹角地找到我们呢?最主要的是这儿收费低,每学期只要300元,教学质量有保证,家长们都是打工的,或者做小买卖的,比较穷。”
马洪友是河南人,今年54岁,1998年从乡村小学校长的位子上退下来后,来北京看望上大学的儿子。到京郊看风景看来看去,满眼都是上不了学的外地民工的孩子。他和新疆昌吉师专的退休副教授赵默反复商议,决定办一所小学。经过一番努力,把石材厂改造成了“红星小学”。现在学校共有教师18人,其中11人是大专学历;学生580名,其中230名是学前班的孩子;教师的工资每月650元,如果做班主任,每月加50元。
校长教师尽心尽力,教学质量逐步提高。
一年前,红星小学未开初中班,学生毕业,一部分回老家上初中,大部分辍学帮父母打工挣钱。一天,马校长路过一个西瓜摊,见到刚毕业的一位女学生喊:“西瓜啦、西瓜啦”,马校长忍不住哭了。他说:“这个孩子才13岁,学习特别好,没学可上,真可惜。”
讲起心酸事,马校长下定决心,无论怎么难,也要再办一个初中班。
办学有多难?一是经费难,马校长算了一笔账:租房每年9万元,教师的工资每年17万元,校车的油钱、维修费、煤球炉、书本费是省不掉的,水电费比城里贵得多,添置办公用品,全靠学生每月50元的交费来支付。
最无法忍受的困难还不是经济拮据,而是没有正式的办学许可证。据了解,北京市周边200多所类似的民工子弟小学,全都没有办学许可证,近6万名学龄儿童在非法学校内度过小学时代。
马校长说,从红星小学建校那天起,就没见过市、区教委的一份正式文件或通知。只是在前几天,区教委的一个调查员送来一页“社会力量办学基本情况摸底表”,让他们填写“师生总数、资产总额”之类的内容。
对于这种任其发展、自生自灭的生存状态,马校长很不适应,他特别希望政府主管部门能够下来看一看,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标准或规范,让他们有章可循,有目标可奔。“有一个婆婆管着,心里塌实,毕竟基础教育是一个社会性的、公益性的事业。我们就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开门,这五六百个孩子还有没有一个上学的地方。”
马校长希望在分配教育资源的时候,能够更合理一些。现在城里许多公立学校的办学条件已经接近发达国家水平了,教育主管部门应该分出一部分资源,帮助一下举步维艰的民工子弟学校。现在,有些地方的教育主管部门,一说要彻底解决民工子弟学校的问题,最先想到的招数就是全部关闭。关闭的理由非常充分:办学条件差、师资水平低、教学质量差、安全没有保障,一大堆问题,哪一个都足以将辛辛苦苦办起来的学校置于死地。对此,马校长很是不平:“一关了之,并没有充分考虑在京打工的300万民工的利益和十几万学龄儿童受教育的权力。300万民工给国家创造了多少财富,向地方政府缴了多少税?地方政府为什么不能拿出一点钱来,为民工子弟创造最基本的受教育环境呢?”
马校长流着泪说:“事实证明,全部关闭的措施是简单的、没用的。公立学校每学期的收费最低也要600元,家长掏不起这些钱,孩子就只能辍学。你前脚关,后脚家长就找来了,要求再把学校建起来。丰台区的好几所学校都是关了开、开了关,最后主管部门也没有办法,只好听之任之。政府主管部门如果暂时没有钱,至少可以提出一些切实可行的、循序渐进的指导性方案,在政策上给予支持,让我们知道明天怎么做。”
从红星小学走出来,马上就进入了鳞次栉比的摊铺之中。记者见惯了城里学校的电脑教室、语音教室、实验室、图书室、鼓号队、合唱团,回头再看看这个位于北京东四环边上的、只有房子和桌椅的红星小学,同处一个城市,差别竟如天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