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平原沟渠纵横,就像桑树叶子的脉络一样,都江堰的长流水通过纵横的沟渠滋润着良田沃土。农民们都爱傍水畔居住,一家一户一个小院子,房前屋后栽上竹子,过几年,茂密的竹林就掩住了农舍。清溪流水幽径斜,竹林深处有人家。这是成都附近农村的典型写照。
川西平原最美的季节就是油菜花开的时候。一望无际的田野上,麦苗欣然挺着叶子,微风吹过满眼绿浪;葫豆叶绿得近乎黑,豌豆苗嫩得像要滴水;油菜则一股劲地伸长身子,头顶的小花黄得泛绿,大片大片的油菜田黄黄的,远望仿佛天上洒下来的嫩鸡蛋花扣在绿色的田野里……
多么令人神往的风景啊!难怪,一代文豪艾芜在他的长篇小说《丰饶的原野》、《春天的雾》等作品里大段大段地描写故乡的油菜花,以至于香港作家李辉英读了艾芜惠赠的书以后,情不自禁称赞艾芜把川西平原的春天写活了,尤其是那油菜花让他无限神往。
钟灵毓秀的川西沃野孕育出艾芜这样深受鲁迅、茅盾赏识和读者喜爱的作家。1904年6月2日,汤道耕(即后来的名作家艾芜)出生在四川新繁县和彭县交界的清流场乡下。笔者有幸受艾芜老师教诲十多年,恩师的人品、文品值得我终生学习。今年,艾老逝世10周年了,亲人们没有忘记他,学生们没有忘记他,读者没有忘记他,故乡人民没有忘记他,在艾芜念过书的火神庙小学原址建起艾芜故里园。
我便在油菜花开的时节,前往新都县清流场,寻访艾芜故里园。沟渠、农舍、麦苗、油菜花都跟艾芜作品描写的一样,可人世间却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1904年,四川成都,新繁和安县降生了3个男婴,30年后他们以巴金、艾芜、沙汀为笔名崛起于上海滩,成为中外闻名的大作家,而今只有巴金老还健在。可以告慰艾老沙老在天之灵的是,家乡都建起了他们的纪念馆。
1913年前后,也就是艾芜从9岁到10岁的年头,随教书的父亲到火神庙小学念书。就是川西平原常见的四合院,小青瓦盖顶,穿逗式木结构平房,历经90年风霜雨雪仍完好无损。这里一度为镇党委、政府机关食堂,艾老逝世后,清流场中心小学的郑老师考证出这里就是艾芜当年就读过的火神庙小学。县、镇领导决策维修房屋,建纪念馆。艾芜小儿子汤继湘捐献出父亲部分藏书、书信和使用过的工具、书桌、书柜等,著名作家马识途题写馆名,艾芜故里纪念园就建起来了。
我参观时对艾老的书信、著作、文具感到分外亲切,引起多少温馨的回忆啊!油漆剥落几乎要散架了的写字台啊,我拜访艾老时,大部分时间都看见他在伏案写作,有时也批改文学青年的习作,我初起步的习作也曾摆在这桌面上。大理石笔筒,是80年代初我去云南大理组稿,从苍山脚下背回送艾老的生日礼物。艾老这一生本有机会做出版社和报刊编辑,拿一份固定工资,而他为潜心写作,谢绝朋友好意,笔耕一生,清贫一生,在他贫病交加的晚年,回首平生,给爱妻王蕾嘉写下一首诗:“一叠清钱一柱香/如今送尔上西方/玉皇若问人间事/世上文章不值钱。”
艾芜以《南行记》系列小说享誉文坛,如诗如画的《南行记》系列作品,奠定了艾芜在中国文学史上不朽的地位。但联想到艾老坎坷的人生之旅,我深感中国文化人的灾难深重。从古至今,从屈原到杜甫,从鲁迅到艾芜,谁不忧国忧民,这是一群背负着忧患意识的民族之魂啊!他们留给中华民族足以笑傲世界的优秀文学艺术,我们应该永远尊重他们怀念他们学习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