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北平解放初期,我的同学郭地从解放区归来,在出版总署任职,介绍我认识了金灿然同志。他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非常实在、朴实。我当时是个旧学校培养出来的未经改造的知识分子,我想他大概是不会看得上我这样的人的。
但从后来的交往看,他对我的印象似乎也还可以。这自然和我那同学的介绍有些关系。在这以后,我们之间虽然始终不曾“衔杯酒,接殷勤之余欢”,更非“亲密无间”,但好像已经结下了不解之“缘”。
不记得是在哪一年,我曾多次接到关于古籍整理出版工作会议的通知,我有时也去参加这样的会议,有几次是在人大会堂。记得几次开会都是灿然同志主持,听取专家学者的意见。会后就在厅里吃一顿饭。我参加这样的会,大概是灿然同志提名邀请的,在老一辈的专家看来,我的年辈和资历可能还不够参加这样的会议。在我自己,参加这样的会议,却也并不积极。会上发言,自有老专家包场,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也没提过什么建议。只是出席,素餐而已。这是有负于灿然同志的期望的。
到了上世纪60年代之初,我参加了周扬同志策划、冯至先生主持的文科教材编写工作,具体分工是我和刘盼遂老师主编一部《中国历代散文选》。在这期间,我又见到了正在中华工作的朋友灿然。他知道我在编选历代散文,又知道我有撰写散文史的意思,便和我草签了合同一纸,约我写一本《中国散文简史》。
但好像没过多久,我便参加了“四清”运动,随后便是“文化大革命”。在红卫兵抄家的过程中,我和其他“牛鬼蛇神”一样,毁弃了许多“封、资、修”的“罪证”,其中也包括这《中国散文简史》的合同。
“文革”过去以后,我重理旧业,这时我的老师刘盼遂先生已在“文革”期间不幸去世,我在继续主编《中国历代散文选》的同时,也就记起了曾经要写的《中国散文简史》,于是便立项列入了北师大中文系的科研计划。但这时我再也不能见到灿然同志。他在“文革”中不幸去世的消息,我是后来才听到的。
近几年来,我的《中国散文简史》和《中国散文史》相继出版,虽然都不在中华书局,但每一回忆撰写的缘起,总要想到曾在中华书局的灿然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