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世纪90年代起,中国当代散文创作便异常繁荣火爆起来,散文作家队伍的组成也纷繁多样,似乎包揽了现今社会的各行各业。这自然是经济腾飞,文化发达的好现象。但散文作家完全自由的写作内容又往往给我们带来许多困惑。诸如纯属作家个人的内心隐秘乃至感官体验是否有必要诉之于笔端,公开发表给人看?这其实不仅仅是散文创作的问题,它牵涉到整个文学事业的“游戏规则”问题。其中最重要的问题是:文学领地在解除了左倾政治思潮的干预后,作家还没有写作的顾虑与禁区?这是笔者长时间苦苦思索的问题,在阅读了《雷达散文》这本集子后,原本还显模糊的想法更为明晰了。
在这一本厚厚的书里,我们看到了一个“有性格,有脾气,有语言,有声音”的雷达,看到他写散文时达到的那种“自然求真,坦然磊落,物我两忘”的境地。正是在这样的境地里,雷达的散文挥洒自如,无拘无束;怀故乡,写感悟,说科技,议足球,侃秦腔,谈人生,论创作……似乎无所不言,散文创作的自由空间似乎大到极致。在《皋兰夜语》、《还乡》、《听秦腔》等文中,我们似乎看到他抚摸故乡故土的喜悦,而《论超脱》、《论幽默》、《批评家的胆量》、《我的散文观》等又分明是作者睿智的思想火花。更多的则是他随时随地捕捉到生活激流中的浪花,还有一部分高水平的议论性散文。
在写法上,雷达也是敢于超越和创造的,并不拘泥于从现代散文发轫期就已大致确定了的散文创作格局。他说:“散文不是写出来的,是流出来的”,还说:“写喝茶就搜罗关于茶的一切传说轶闻,写喝酒就陈述酒的历史和趣闻,然后再加上一些自己的感受,知识可谓渊博,用语可谓典雅——不知为什么对这种考究的文章我始终打不起兴趣。”
但雷达并不认为散文写作的自由空间真的可以大到无限,他还是有选材原则的。他曾说:“我对散文也有依此而设的标准,那就是看它是否来自运动着的现实,包含着多少生命的活性元素,那思维的浪花是否采撷于湍急的时间之流,是否是实践主体的毛茸茸的鲜活感受。”“倘若一个时代的最高思想成果和理性智慧不能在散文中得到体现,倘若散文不能对时代和民族的灵魂加以思考,那是没有创新可言的”。
就感情的表达来探讨散文创作的自由空间比探讨散文的创作材料更困难一些。散文在所有的文体中,距离作家的心灵最近,表达的有可能是作家最真实的感情。因而,我们很难说,哪一种感情是应该表达的或是不应该表达的。借助个案——《雷达散文》来进行讨论,可能是较好的办法。
《雷达散文》所表达的感情并不复杂,皆是作者自然状态下的心灵感受,作家表达情感的自由空间似在有限与无限之间。也许这自然状态本身就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特点,但说来容易做来难。五四文学革命先驱从1917年就提倡言文合一,胡适先生老早就强调过: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但在实际作文时,很少有人能真地实行。先前的普遍现象是将自我的感情在笔下“升华”,趋向崇高或浪漫,其中自然掺杂虚假成分,散文创作的自由空间便无形中缩小了。近年来有一种现象是颠覆崇高,标榜“另类”,自揭隐私。这又使散文创作的自由空间过于膨胀。前者过多地强调了人的社会性,而后者又过分地强调了人的生物性。两者都有过犹不及的毛病,而后者更甚。比如脖子发痒,肚子有点痛这样纯粹个人的感觉,一般人都知道是没有必要进行表现的。而另外一些纯属个人的感受有人却偏要张扬,这就不大正常了。《雷达散文》所表达的感情多是发自内心,自然流淌的感情,不矫饰,不卖弄,其主要特点是真切和质朴,这是当今散文能否受到读者青睐的关键。
正因为雷达抒发的情感真实、强烈而又能与别人相通,是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的内容,所以值得人们关注,用真情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