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左）与作者合影
国学大师、北京大学教授季羡林先生的人生目标是120岁。我说他这个目标不算高，因为两千多年前《黄帝内经》的“上古天真论”里就有“度百岁乃去”的记载，老子、孙思邈这些大学问家皆逾百岁，何况今日里中外百岁以上的寿星已是群星灿烂，现在有关人寿命的科学研究也证实120岁是生命可以达到的坐标。
不久前我去看望季先生，92岁的他，端坐于席，身子骨挺硬朗，谈吐间亦庄亦谐，神情中时时泛着童真。多年来他每日闻鸡而起，日成千言，于书斋中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笔底下涌出的是他内在的激情，内在的精神，内在的学养；通过载体又转化为润物的春雨，惠泽人们的心田。年高没有暮气，而洋溢着朝气，这就是生命机能的外观。先生90华诞时，有一画家为他作肖像画，题曰“九十青春”，看来不是什么恭维。
人老最怕脑的衰老，勤于用脑到是延缓衰老的良方，歌德80多岁写《浮士德》，马寅初70岁后学了20多年俄语，先生九旬有余仍佳篇源源问世，即偶染小恙，亦不间断。先生的散文有“纵浪大化中”的意境，他于案头作散文之书，抒胸中之气，畅心中之想；一边洗足，一边读报，是他每天的生活内容之一，洗足可温通血脉，读报以激活心灵，难怪他的脑细胞总是那么活跃。
先生位尊而平和，待人无半点矜持，人皆称其为仁者风范。何谓仁？《中外卫生要旨》有云：“常观天下之人，凡温和者寿，质之慈良者寿，量之宽宏者寿，言之间默者寿。盖四者，仁之端也，故曰仁者寿。”这是对先生最好的概括。
人们常说“修身养性”，散散步，打打拳，修身还容易，面对忧、怒、悲、喜、思、恐、惊七情之扰，就不容易了。先生精通梵文，但没有在菩提树下坐过，所以他是个凡人，而能从容应对各种世故，把它涵盖掉，转化掉，乃至战而胜之，其境界就非同寻常了。你看到先生的一身静气，就可以感受到他顺其自然的人生态度。
认识先生的人都知道其家居、衣著的简朴一如平民，“鸿儒”、“布衣”在他身上竟如此统一，三餐粗茶淡饭，夜卧板床一张。先生祖籍山东，个头高、学识高、名望高，可就没有现在知识界人群的血脂高，胆固醇高，甘油三酯高的“三高”，其清气多而浊气少，故而倒与时尚的富贵病保持了远距离。
先生也有闲情逸致，诸如养花弄草，与宠物嬉戏，以调适心境。他种养了许多花：仙人球、文竹、君子兰、玫瑰、玉簪等。在他的“季荷”文章里表达了对荷高洁、清雅的赞美，而“老猫”里则描述了他与挚友虎子（季先生养的猫）和咪咪的一往深情。两只猫或上下跳跃，或跟前随后，或左右逢迎，或舔舌踯足，更有着心灵的对话，皆予先生无穷乐趣。
十二属中有属牛属马属羊的，季先生是属“骆驼”的，因为他每天早上喝足了水，就负载行进，他就这样进行了大半个世纪的文化苦旅。
高龄曰“寿”，体健曰“康”，劳作曰“为”。季先生正是因“为”而健，因“健”而康，因“康”而寿。人有生理的生命，也有学术的生命，若两个生命都充满生机，则可谓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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