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当代描画水乡的作品,杨明义先生画得好、画得早。他生长于姑苏水都,晨昏阴晴的景致在他信手拈来都能成篇;他先攻木版水印后取水墨手段,就水玩水、多年的浸润自有种种心得,画味温润清爽,品来如同江南的新茶。
粉画的滞,油画的重,似乎于水乡景致特有的清淡空灵中缺了一层内在的缘分。早在70年代,杨明义即属意水墨工具抒写水乡情怀,他第一步就从材料性能上找寻简捷而适切的语言。水乡多水多雨,是江南的魂魄;水墨恣意流变,是国画的精要;二者本不是一回事,却因“水”的姻缘,由杨明义擅自在纸上作媒,使之嫣然化作吴地山水阴晦湿润的气候,烟波迷离的视野,以及阡陌纵横舟船往来的江南生活景观。他的用水,一如暮春时节的雨意弥漫,淹然渗透纸背;他的用墨,属随类赋彩的性质,不能作单色看,因江南的阴云,民居的屋瓦,水面的渔舟,其本色与基调均天然接近墨色,含蓄着“乌”与“青”色的况味,再经画家在墨痕中点缀春草青苔的薄绿,村姑鲜艳的衣巾,更反衬了作为基调的墨色的色彩感。传统山水国画未有半是市镇半是村野的水乡题材,水墨宣纸的渲染性和墨与色的暗示功能,遂自然而然在这一题材中觅得协调发挥的契机;姑苏人杨明义的乡怀与技艺倘佯在水乡和水墨之间,诚可谓得其所哉。
他长年累月谨守自己案头那方水乡与水墨的园地。赴美十载,他仍流连忘返于纸面上的故园。看杨明义水乡系列,每忆及消融在墨色中的桥头人家悠悠往岁,对于作者的心境倒也别有体会。当画家寄情于笔墨,乡愁便不再是私己的,伤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