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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华:在雪山顶上养路(下)

2003-04-25 来源:光明日报 本报记者 田延辉 我有话说

“大家是兄弟姐妹,就把这儿当家吧!”

“要上雀儿山,把命交给天”,视路如命的陈德华有时恨透了这条路。山高路险,天气无常,雀儿山通车以来平均每公里发生事故数百次,因冰雪阻车死于高山缺氧者数百人。“断道就是命令,抢险就是战斗”,茫茫的雪山顶上,陈德华和五道班就是遇险者最后的希望。

冬天大雪纷飞,山上白花花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悬崖哪里是路。驾驶员不敢往前开,停下来望着雪山发愣。每到这时,陈德华准会出现在车前,用身躯作路标,一步一步引导车辆过山。没膝的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汽车在身后缓缓跟进。走走停停几个小时,陈德华的头发和衣服被汗水、雪水浸透,寒风一吹,身子就像罩上了冰壳。多少次,工友们把冻昏的陈德华抬回道班,剪开衣裤,拼命地用雪搓热身体救醒他。

雪崩把一辆路过的货车埋了。陈德华带领同伴跑到出事现场,铲雪推车不行,用推雪机拖,坠落的雪层差点把10多吨重的推雪机挤下悬崖。陈德华把人分成两组,一组用推雪机除雪,另一组到车顶拼命刨雪。汽车驾驶室露出了一角,陈德华举起刨锄砸碎车窗,顶着烂玻璃探进身子,抢出昏迷的驾驶员,扑上去人工呼吸。驾驶员醒过来了,跪在陈德华面前连哭带喊:“救命恩人啊!”

1996年初的一场大雪连下了十几天,山上几十台车辆被阻,上百名旅客扶老携幼,朝道班房涌来。陈德华马上组织接待旅客,工人自己的铺位、会议室、办公室、学习室……凡能安置人的地方,全腾了出来。生火取暖、煮饭、熬姜汤、送衣送药,陈德华和同伴们忙作一团。这头刚安置停当,陈德华和同伴开着推雪机出发了。他们连推了五天五夜,道路两旁推出的雪墙快没了车顶,一条“生命通道”终于被打通。被阻车辆发动马达,缓缓驶离道班,车上的人探出头来,使劲向陈德华和他的同伴挥手。听着不约而同鸣响的喇叭,陈德华有点陶醉。

帮素不相识的司机守货六夜,和伙伴们用肩膀把滑向悬崖的货车推出险境,从深沟里背上遇难者的尸体,选自己最好的被子裹好,守到天明交给赶来的家属……一沓沓钞票递过来,陈德华一次次坚决地推回去。后来,道班门前经常莫名其妙地出现几捆新鲜菜,过往的司机像工友们一样喊陈德华“二哥”的越来越多(陈德华在家里排行老二)。

谈到钱,陈德华凝重起来:“雀儿山上太凄苦了,人就得帮着人,要不然这荒郊野岭的出了事他们找谁去。我觉着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道班就应该是他们的家。钱我一分没收,但留在心头的那份人与人的真感情,这辈子谁也拿不走。”

1990年,陈德华经过细致调查,建议在雀儿山实行冬季交通管制,车辆单向放行,以减少事故、保畅通,建议很快被上级采纳。交通管制的头5年,他带领同伴们安全护送汽车近5万辆,驾旅人员15万多人,雀儿山连续五年冬季无翻车、无死亡、无纠纷。驾驶员们都说:“雀儿山的路危险,可人保险”!

“我有几个愿望好想实现……”

“最近在电视上看见一种推雪机,坐在驾驶室里按电钮就能调刮雪片,道班的推雪机用旧了总出毛病,要能换台新的干活就快了;通县油路9月份铺通雀儿山,我们上路少吃灰;隧道打通、整成8米半宽的二级路,雀儿山人多舒服……”离开了路,很难与陈德华交流。

“三次推迟婚期、妻子剖腹产后一个半月才回到她身边、20年间只在家里过了两个春节,你觉得自己是称职的丈夫和父亲吗?”面对大家的问话,陈德华低头沉默良久,才搓着手指头说:“家里有难事,都是妻子一个人顶;妻子带着两岁的儿子上山陪我过年,看到我只肯叫‘叔叔’,我当时就哭了;山上缺人手,我又把妹妹弄上山。对家庭我确确实实没尽到责任。”陈德华一直想找机会带妻子到成都,治治月子里落下的妇科病,也一直在打听价钱合适的好学校,让调皮的儿子成绩好起来,这样他心里也好受些。

放学的孩子走在雀儿山下的公路两旁,当地的百姓总是把最鲜艳的衣服穿在孩子身上,孩子便给高原带来了生机。陈德华特别喜欢这一幕,他说:“我好希望儿子这代人沿着我养护的这条路走出大山,找到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陈德华把全身心都献给了雀儿山,荣誉拿了一大堆:全国劳模、全国优秀共产党员、代表全国养路工人进京参加国庆45周年观礼、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可他回家的次数更少了。身患严重的胃病、风湿病,组织上安排他担任甘孜公路分局的工会主席,多次让他下山工作,陈德华拒绝了:“有什么能力干什么活,坐办公室的能力我没有,在雀儿山上养一辈子路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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