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个诗人而言,不论你的生活状态如何,也不论你对生活的意义有着怎样的认识,你都面临着感性与理性的冲突。往往有这样的情形,当你或许是身不由己,或许是甘心情愿地用某种理性来规范自己的生活的时候,你才会发现,生活的真正闪光点,动情处,恰恰就在那一瞬间的最原始、最直接的感动,正如胶片在感光的一刹那将瞬间变为永恒。但,我们注定要在诗意和世俗之间摇摆,问题是一个诗人的灵魂,或一颗诗心怎样面对这展开着的生活。“诗心乃天地之心,精骛八极,心游万仞,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这是一种对世俗的超越。别以为“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是一种简单的生活描摹,那可是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做底垫的。
尘世,无数个个体微不足道的存在构成的世界,远比我们对假说和诗的拥有权更加无限。这时候,我们也许才发现,对与我们自身息息相关的一切细节的关注和把握远远大于细节本身。而处在这种情境中的生命个体,不论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都会成为诗人灵魂的再现。诗人金所军笔下所有的对象定位都可以还原为诗人自身,而绝不是诗人情感休眠时的体外循环。而这,正是一个诗人需要发现而又需要怀恋的。其实,这是一种唤起,最终唤起的是生命源头的那一种纯洁。
尽管诗人不可能超脱于世俗生活之外,但诗也许可以超越为一种先验甚至超验的灵感,并以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姿态出现,达到“万川印月,皆为一月”的澄明与空净。如果是这样,当然对生活的拥有权会更加无限,然而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即在这无限之中丧失应该作为某种主体存在的诗人自身以及诗自身。这也许就是猜谜——猜上帝留下的谜——所要付出的代价。金所军显然不属于这种诗人。就诗歌流派而言,金所军也不属于流派诗人一类。这是因为在对现实或者说对尘世的关注之中,无法把自己削足适履地归于某种流派之中或者也无法刻意地创造一种流派。在这本诗集中他对风的感受最为独特,不妨说也最为细腻。在风的流动与呼啸中,他写他的村庄,他的父亲,他的朋友……也许可以说是他把他们置于风——这一特殊的情境中。因为这种流动,形象或者意象也在不断地变幻着,使它们不致于停留在一个凝滞的平面上。就诗人自身的情感说,他是以一个男人的姿态出现的,因此,他多次写到父亲。如果把这个形象还原为诗人自身,那么,他对尘世的关注乃是一种生命力的张扬和迸发性的铺排,而不是像芦苇一样脆弱的感伤与月光一样温情的抚摸,因而他无法做一个节制到滴水不余的诗人。如果从艺术上分析金所军的诗,那是一篇大文章,在我,指出这一点也许已经足够。
“当风起时,天越来越冷……”这是这本诗集最后一个句子。当风起时,尘世间的一切都会发生,但,所军,有你歌唱,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