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高速发展时,总有一些隐忧萦绕,而低水平的重复建设是其中最大的一片阴影。这是一些明显矛盾的现象:一边供过于求,另一边却仍在加大供应;一边是设备闲置,另一边依然大加上马新项目。这种情况,因带了些发展的痕迹而让人兴奋,但透过假象,想到其未来生存发展中的厄运却又让人担忧。从一组组矛盾的数字中,可窥见我国目前低水平重复建设的“重灾区”:
高新技术开发区、经济开发园区等早已过多、过滥。据对24个省区市的初步调查,各种开发园区的类型达30多种,数量3500多个,规划面积3.6万平方公里,超过了现有城市建设用地总量!在一些省会城市或稍大一些的城市,往往出现五、六个开园区,开发区面积也从1平方公里、几平方公里扩张到现在的十几、二十几平方公里。有个省的各类园区和开发区多达800个;盲目兴建的各类开发区中,有的以发展高技术产业等多种名目低价或无偿出让土地,侵害农民利益,自行减免税费,使产业趋同化加剧。“长三角”地区14个城市“十五”规划中排在前四位的支柱产业都是电子信息、汽车、新材料、生物医药工程,趋同率达70%。
上半年,冶金、纺织投资分别增长1.3倍和1.1倍,机械、有色金属、化工、轻工等的投资增长也超过了50%。增长势头再如此迅猛地发展下去,势必加剧这些行业产品供大于求的矛盾。具体说来,电解铝产能已达510万吨,去年实际产量435万吨,电解铝产量已出现供过于求的局面,却还有十多个省仍在大上电解铝项目,目前开工在建和近期拟建的还有260万吨;全国钢铁行业一季度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了150%,但低水平的重复建设无法满足汽车及家电等行业对于高附加值钢材的需要。
我国的汽车整车制造企业已达100多家,全国有27个省市生产汽车,17个省市生产轿车,23个省市已建成轿车生产线;此外全国还有近20家民营企业进军汽车整车生产,目前全国汽车产能已达550万辆以上,轿车产能已达250万辆以上,已高于市场容量,而且投资分散、研发不足,有人认为不到两年汽车业就将开始出现产能过剩和价格大降的困境。
前五个月,房地产投资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已达26.5%,比1997年提高了14.5个百分点。前4个月,全国商品房空置面积同比增长9.6%,高于去年同期增长6.4%的水平。其中,空置一年以上商品房面积同比增长4.5%。
“需求火热—投资积聚—重复建设—竞争淘汰是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因此应由市场供求来决定投资,但值得关注的是,目前许多非市场因素介入其中,一些地方正在采用行政手段铺摊子、上项目、促发展,一味强调经济发展速度,急功近利地追求政绩,低水平的重复建设在大范围内低效扩张。生产方式雷同,过于强调规模,企业采取同样的技术路线进行大批量生产,提供的都是使用价值相差不大的产品,所以竞争只能在价格上展开,于是价格大战此起彼伏,越打越苦、越苦越打。从微观上说这样的投资效益根本得不到有效保证,从宏观上看会带来结构性失衡、竞争失序等一系列问题,一旦市场需求增长速度减缓,相当多的产能将被闲置,造成资源的极大浪费。
不合理的重复建设增加了我国的资源压力。今年夏天电力紧张,和高耗能产业的重复建设不无关系,以用电大户电解铝行业为例,国际电解铝厂平均规模在20万吨左右,我国不到3万吨,而企业数量却超过国外所有电解铝企业数,企业多、规模小,每吨耗电高达1.5万千瓦时,而且全国仍有110万吨产能使用技术落后、耗电高的生产线,对电力资源的耗费十分巨大,同时电费也加重了企业成本负担。今年一季度,云南铝业公司的生产用电已从0.235元/千瓦时调整到0.255元/千瓦时,使今年该企业的总成本增加3000万元。盲目扩大电解铝生产能力,既导致产业结构不合理,引发恶性竞争,也加剧了氧化铝原料和电力供应不足的矛盾,使这些企业的长期发展危机重重。
不合理重复建设潜在的金融风险和财政风险也很大。房地产项目60%靠信贷资金,其他新建项目也多为银行贷款,不少地方政府直接参与贷款担保,银行无独立的选择权,投资项目的利润率难以保证,甚至一些企业还会亏损。这样,银行贷款无法收回,造成新的呆坏账,其比例过大,又将影响将来国民经济的健康发展。
对待重复建设问题,其实就是如何处理供求关系、如何处理发展速度与效益的问题。既要保持经济较快增长的良好势头,也要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和效益,关键在于规范政府行为、理顺政府和企业的关系。一方面要加大政府在信息引导、政策扶持、法制规范方面的作用;另一方面要把经济手段与市场调节紧密结合,要减少政府对经营性活动的参与,努力创造一个有利于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同时,要加强信贷管理,商业银行和宏观调控部门要密切配合和协调,规范审贷程序,强化信贷审核,对高档房地产项目和能耗高、污染重、安全条件差、技术水平低的企业,从严控制贷款。对于重复建设的“重灾区”,要加强规划和政策引导。国务院将相继制定能源、重要原材料、汽车、重点城市轨道交通等方面的规划和产业政策,建立行业信息定期发布制度,及时公布相关行业市场供求和在建能力的情况,引导地方和企业的投资方向。国家发展改革委已经发出《关于进一步加强宏观引导,促进电解铝行业有序发展的意见》的通知。据了解,正在和土地、工商、税务、环保、银行、证券、海关等七大部门就钢铁工业整顿和发展规划进行磋商,以拟定国家《钢铁工业整顿和发展规划》。国务院副总理曾培炎不久前在考察北汽福田和北京现代时指出:“汽车工业发展决不能一哄而起,搞低水平重复建设。要通过调整产业结构,实行规模化生产,注重经济效益,不断提高自主开发能力和国产化水平,加强核心竞争能力。
有关专家认为,防止低水平重复建设,应严格市场准入制度,抓紧制度并完善行业准入的技术、质量、环保、安全、能耗等标准,严格执行相关法律法规。各地要对已经出现盲目投资和低水平重复建设的行业进行在建项目的清理,对无生产许可证、质量低劣、污染严重、危害人民健康的企业,要坚决依法淘汰和关闭。此外,还要实行最严格的土地保护制度。
上个月,国务院办公厅在3天之内连续下发了两道整顿土地市场秩序的命令:《关于暂停审批各类开发区的紧急通知》、《关于清理整顿各类开发区加强建设用地管理的通知》。紧随其后,国务院又在当月31日召开全国进一步治理整顿土地市场秩序电视电话会议,整顿各类开发园区的重复建设。从8月上旬开始,国土资源部、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监察部、建设部、审计署5部委将组成10个联合督察组,用两个月的时间对全国土地市场秩序治理整顿进行检查——重拳挥向低水平重复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