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夫
尽管以上诸种解说不能统一,但认同息夫人吞声饮泣、以泪洗面的伤心情态则一。而实际上,正是因为对“未言”的解释众说纷纭,反而增添了息夫人悲剧的传奇色彩。
息夫人国破家亡以及吞声饮泣、默然抗争的不幸遭遇引来了古代人们的同情。唐代有人为她建造“桃花夫人庙”,一些文人墨客、才子雅士更是咏叹不绝。其中著名的诗篇要算王维的《息夫人》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我们读“看花满眼泪”,便会自然地想到杜甫的名句“感时花溅泪”;读“不共楚王言”,也会自然地想到息夫人“未言”。此外,唐代著名诗人杜牧从另一角度来咏叹和评说息夫人,写下有名的《题桃花夫人庙》 “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至竟息亡缘底事 可怜金谷坠楼人。”绿珠坠楼而死,以效死于夫婿之前,何等刚烈又何等决绝 诗人对息夫人的悲剧形象予以重新解说和评价——懦弱胆小的息夫人的可悲遭际诚然可悯,但怎及得上以一死相争者的令人感佩、赞叹呢 此诗写得十分蕴藉,清人赵翼就认为此诗“以绿珠之死,形息夫人之不死,高下自见,词语蕴藉,不显露讽刺,大得风人之旨耳”。
在外敌和强暴面前,中华民族历来都主张敢于抗争,勇于牺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这是民族的大节,是原则问题、道义问题。从这一角度评说杜牧的《题桃花夫人庙》,自然可以得出该诗的立意比王维一诗要高的结论。这也使我们联想到有名的韩凭夫妇的爱情故事 “宋康王舍人韩凭,娶妻何氏,美。康王夺之……妻遂自投台……而死。遗书于带曰 ‘王利其生,妾利其死。’” 干宝《搜神记》 韩凭夫妇生死不渝的爱情以及何氏坚贞不屈的优秀品质自然更能赢得文人墨客以至凡夫俗子的敬佩。
但时移世易,历史长河奔腾向前,后人们更多地是同情息夫人的悲惨遭遇,这是历史沉淀的表现。正如史学家邓之诚在《骨董琐记全编》中所言 “泰州邓孝威汉仪,题《息夫人庙》云 ‘楚宫慵扫黛眉新,只自无言对暮春。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清初巨公曾仕明者,读之遽患心痛卒。见吴永烈《燕尾琐语》。”“清初巨公曾仕明者”读《息夫人庙》而起身世之感、家国之思,以致“遽患心痛卒”,这多少还是表现了这些人在道德良知上的一种负罪感,让后世之人更多地同情其遭际的无可奈何,而把道义上的亏损轻轻放过。但无论如何,若是拿他们与史可法等以死殉国的民族英雄相比,其气节之高下,又岂能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