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科学是关于人类思想文化、价值观念和精神表现的学科,它在研究对象、思考方式、评价尺度等方面都有自己的特殊性。从历时性的角度来看,人文科学的发展和繁荣需要在前沿意识和传统心态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
人文科学的前沿意识是指它的产生和发展必需指向人类的现实生活过程,探求人类社会在历史发展中被层
前沿意识首先是一种现实意识。人文科学的对象是人文社会现象,社会是从事实践活动的人所创造并生活于其中的关系性存在,人是在社会关系中活动着的有意识的社会存在物,他不仅要过物质的生活,而且要过精神的、社会的生活。人能够把他的生命活动和生活过程当作自己意识和意志的对象,并通过有意识地表达他的生活过程而实现与自己的生命活动的间接的统一。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是人们的现实存在,而人们的现实存在就是他们的“实际生活过程”。这个“实际生活过程”的根本就在于“人们怎样生产和生产什么”,被繁芜复杂的意识形态所掩盖的历史之谜的谜底就深藏在这个“实际生活过程”之中。
前沿意识本质上是一种时代意识。人们的“实际生活过程”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内涵,每一代人从他们的先辈那里继承下来的既得的主体能力,既是他们活动于其中的可能性空间,也是他们进一步创造和超越的起点。这种对于既得的前提性制约条件的依赖和对于“自觉活动的条件”的主动创造的敏锐把握,就是时代意识,在前提性制约条件向“自主活动的条件”转化过程中产生的问题就是重大且急迫的时代问题。“问题是时代的口号和呼声”,它们向人文科学发出了召唤。所以,人文科学并不站在它的时代以外,相反,它必须立足于它的时代,它就是对于它们的时代的实质的知识。因此,人文科学的前沿意识就是对时代问题的捕捉意识,对时代精神的汇聚意识。
前沿意识还是一种批判意识。人是既立足于现实和时代状况又追求适合自己需要的未来理想的积极性存在。既有的社会现实总是不能满足人类不断发展着的需要,人的社会需要的永恒性和无限增长性决定了人不会永远安于现状,而是要求社会不断向前发展。人文科学的前沿意识就是以批判的眼光审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将问题从深层无意识层面提升到自觉的意识层面。
人文科学的传统心态是一种总是倾向于面对已逝的人类社会生活的心态。人文科学之所以具有拂抹不去的传统心态,原因首先在于人和社会的本性。作为人文科学对象的人文社会现象,有一种时间上的维度。人文社会现象是一种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往来穿梭中的全时空存在。对人而言,人虽然直接地生活在当下现实的时空中,却又分明意识到过去活动的延续,并积极展望未来的理想。换言之,人的世界并不仅仅是一个直接的在场的世界 这个世界往往是十分有限的 ,它还连结着一个间接的不在场的世界,当下直接在场的世界只不过是这个无穷无尽的世界中凸显出来的一个点而已。现实的社会存在也同样如此。所以,人的过去的生活和社会生活的过去并没有也不可能真正消失。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认为,对传统的记忆和保持是人的本性,人文科学对传统的呵护不是对人的自然生命的延长,而是对人的社会生命的宽厚度的增加。其次,人文科学的传统心态存在于人类生存的始源性矛盾之中。人类生存活动的性质不同于一般动物和其他自然存在物,它是一个由多重矛盾交织而成的张力场。其中的始源性、本原性矛盾是必然与自由之间的关系,由之衍生并环绕在这一矛盾周围的是肉体与灵魂、感性与理性、有限与无限、责任与超越等一系列的两极对立。人类生存始源性矛盾的结构亘古未变,只是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而更加多样罢了,并且形式的变化和内容的丰富越来越遮蔽了始源性矛盾自身,这就是所谓的“在之遗忘”。当黑格尔把古代希腊当作现代欧洲人精神家园的时候,当人们沉浸在对“黄金时代”的无限追思之中的时候,当现代人类学在土著民族原始部落中进行田野调查直赴文明源头的时候,他们其实并不是在一味地厚古薄今,而是出于对人类生存本真状态的现实关切。最后,人文科学的传统心态是由人文科学的诠释学性质决定的。人文科学由于是对人和社会的本性以及对于人类生存始源性矛盾的自觉意识和系统表达,它的方法论基础是理解与诠释,其经典著作的意义不可能被毫无遗余地包容到后起的思想体系中。相反,它的意义在历史发展中永远是开放性的、生成性的。并不是人文科学走不出先贤的阴影,而是只有在先贤的阴影中才能发现光与真理的所在。
人文科学的前沿意识与传统心态是辩证的统一。它的前沿终将融入传统,在这个意义上,前沿是传统在当下的继承和弘扬;传统在一定条件下也可能再度被推到前沿,传统只要有了现实的机缘能够触动人的心弦,就会成为时代瞩目的焦点,在这个意义上,人文科学的传统也是前沿。